老家村里的建军叔把村里的一个小庙拆了,然后在小庙的遗址上盖了座两层小楼。 那小

钟旭尧阿 2025-08-07 14:37:11
老家村里的建军叔把村里的一个小庙拆了,然后在小庙的遗址上盖了座两层小楼。 那小庙说不清有多少年了,就坐落在村东头的老槐树下,也就一间坯房大,供着尊看不出模样的石佛,佛前的石香炉被熏得乌黑,里面总插着几炷村民们凑钱买的香。王奶奶那辈人说,早年间闹旱灾,是这石佛显灵,让村里的老井冒出了水,打那以后,谁家孩子生了病、娶媳妇想挑个好日子,都来这儿烧炷香,磕个头。 建军叔拆庙那天,王奶奶拄着拐杖堵在门口,骂他“作孽”。建军叔蹲在地上抽烟,没还嘴,烟灰掉在磨破的解放鞋上。他儿子小伟站在旁边,手攥得发白——小伟三十了,姑娘家嫌他家没新房,谈一个黄一个,这是建军叔熬了三个通宵想出来的“办法”。 “叔,这庙动不得啊。”村支书来劝,“你要盖房,村西头那片空地给你批,咱不占这地。” 建军叔猛吸一口烟,烟蒂扔在地上碾了碾:“支书,西头离公路远,孩子以后娶媳妇,娘家人来串门都嫌偏。再说,盖房要花钱,拆这庙省料——你看这墙坯,还结实着呢。” 话是这么说,可拆的时候,建军叔的手一直在抖。第一锤砸在庙门上,“哐当”一声,惊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王奶奶在旁边哭:“石佛要怪罪的啊……”建军叔别过脸,一锤接一锤砸下去,汗水混着灰落在脸上,像幅没抹匀的水墨画。 拆下来的木料里,有根被香火熏得发黑的梁木,建军叔没扔,劈成小块收在墙角。夜里我路过他家,看见他蹲在院里,对着那堆木柴发呆,手里捏着个从庙里捡的碎瓷片——那是早年村里孩子描红用的,谁都在上面画过歪歪扭扭的小人。 盖楼的日子,建军叔没请施工队,自己带着小伟垒砖。村里的老人们绕着走,见了他就翻白眼;年轻人们想说句啥,看他熬得通红的眼,又把话咽了回去。有天晌午,我去送点咸菜,看见建军叔正给墙抹水泥,手背上划了道口子,血混着灰粘在墙上,他就用袖子蹭了蹭,接着抹。 “叔,歇会儿吧。”我说。 他直起腰,腰杆“咔”地响了一声:“不歇,赶在秋收前盖好,争取年底让小伟把婚事定了。”他指了指墙角的石香炉,“那玩意儿我没扔,刷干净了,以后当花盆栽点蒜。” 楼盖到第二层时,下了场大雨。建军叔披着塑料布在楼顶堵漏水,脚下一滑摔了下来,摔断了胳膊。小伟背着他去镇医院,路上建军叔还念叨:“瓦得买好点的,别让新媳妇住进来漏雨……” 王奶奶听说他摔了,拎着筐鸡蛋去看,进门就骂:“活该!让你拆庙!”可放下鸡蛋时,手却在他打着石膏的胳膊上轻轻摸了摸:“以后上梁,跟我说一声,我给你蒸俩花馍,图个吉利。” 楼盖好那天,红漆大门上贴了副春联,是村小学的李老师写的:“新屋迎喜事,和睦过百年”。小伟站在门口,脸笑得通红——邻村的姑娘来看过房,没说不同意。建军叔站在二楼阳台,望着村东头那棵老槐树,树还在,只是树下没了小庙,风一吹,叶子落得比往年多。 秋收后,小伟订婚了。姑娘家来送日子那天,建军叔杀了只鸡,硬拉着王奶奶来吃饭。王奶奶坐在新沙发上,浑身不自在,眼睛老往墙角瞟——那里摆着个花盆,里面栽着蒜苗,花盆正是那个刷干净的石香炉。 “奶,尝尝这鸡肉。”小伟给王奶奶夹了块鸡腿。 王奶奶没动筷子,叹了口气:“建军啊,不是奶说你,那石佛……” “奶,我知道。”建军叔给她倒了杯酒,“我在楼底下埋了块庙里的石头,就当石佛还在这儿住着。以后谁家有难处,来跟我说,能帮的我都帮,不比烧香磕头差。” 王奶奶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没再说话。 现在每次回老家,都能看见那座两层小楼,红砖墙在村里挺扎眼。建军叔在楼下开了个小卖部,谁家孩子来买糖,他总多给一颗;谁家秋收缺人手,他放下生意就去帮忙。王奶奶还是常去老槐树下坐着,只是不再骂建军叔了,有时还会跟来买东西的人说:“建军家的酱油,比别家便宜两毛。” 有回我问建军叔,后悔拆庙不?他正给小卖部的货架补货,闻言愣了愣,指着窗外:“你看小伟媳妇,正给孩子喂奶呢,那孩子笑得多欢。”他摸了摸货架上的糖罐,“神佛要是真有灵,也该盼着咱老百姓过好日子,对吧?” 风从敞开的门吹进来,带着老槐树的清香。我想起那座消失的小庙,想起建军叔砸第一锤时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念想不一定非得靠砖瓦捧着,人心热乎了,日子过顺了,在哪儿都能找到踏实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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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半夏Z羽

半夏Z羽

7
2025-08-08 10:13

这是推了全村的“信仰”给自己谋福啊,真乃大“骟”人

七夕爱美丽

七夕爱美丽

6
2025-08-07 23:07

钟旭尧阿

钟旭尧阿

钟旭尧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