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语文老师，是一个好脾气的中年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学没多久，班上有几个消息灵通、又有发言权的女生就常常聚在一起滴滴咕咕，讲语文老师教学水平有多差、之前被他教过的班成绩有多不好……她们在商议鼓动别的同学一起，想办法换掉这个语文老师。
我那时候混混噩噩，在学习上没这么高级的主见。年少的我觉得学校要派哪个老师来上课，哪是我们说得算呢？再说，这个老师我也没觉得他不好。
平时听他的课，他教学中规中矩，谈不上多好，也谈不上不好。语文嘛。
只是这个老师，有个业余爱好，很喜欢唱京剧。偶尔在课堂上会提到，我唱京剧怎样怎样……
每当这时候，那些平时在背后嘀咕，说他教得不好的女生们，会用一种热烈、诚恳的语气要求老师：老师，给我们来一段嘛……
老师，给我们来一段嘛……
于是语文老师在大家热烈的要求下，就会课上唱了一段京剧。
然后隔三差五，都有学生起哄，叫老师给我们唱一段……老师很好说话，每每有求必应。
结果，后来语文老师真的换了一个人。我觉得很意外。打听了以后，才知道那几个学生跑到教务处去告状，说那个老师教得不好，天天上课上唱京剧，不务正业什么……
这明明是学生们刻意制造出来的一个陷阱。
想起那个老师，当他知道自己因为上课唱京剧，被自己学生投诉被学校撤换，心里是怎样的心酸和愕然呢？他并不是我见过称得上差的老师，他只是个老好人。他在课时唱京剧，也只是对学生的一种体恤和温柔。可这种迁就与讨好，却没有获得学生的喜欢。
在当时，同一时间里担任我们班主任的英语老师，才是不负责任的老师，上课隔三差五地迟到，或者上一半就直接跑掉。但从来没有人提出异议。
或者那些学生，期待的并不是一个好老师。在换了老师以后，她们也没有变得努力读书，她们只是喜欢拿软柿子捏。孩子的世界，也未必是单纯的。同样充满了恶意和尔虞我诈。而我作为这种恶意的全程旁观者，却没有勇气挺身而出。
很多年以后，在街头看见他，他两鬓斑白，变得很瘦很瘦。我没有勇气上去对他说，老师啊，当年我们真是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