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秋天的记忆 [文｜狐山诗行] 秋天的早晨，当看见残黄与新绿对峙时，便知道这是一场沉默的交接。不由得赞叹，这新芽是倔强的，它偏要在这万木走向萧疏的时节里，挣出一点绿意来；而那残黄，虽是败落之象，却也自有一种从容的、完成了使命的安详。它们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急着谁，仿佛世上的时间在这里也放慢了脚步。 窗外的光景，又突然将思绪牵得远些了，一直牵到童年故乡的田野里去。那时的秋天，可不是这般清瘦的。那是属于整个童年世界的、涌动着金光。资江沙洲上的稻浪是无边的，风一过，便哗啦啦地翻滚起来，像一片熔化了的大阳，一直流泼到天边。 那时候，常常一个人躺在沙洲上，看那高高的、洗过的蓝天，看那舒卷的、懒散的云，心里便生出一种奇异的感动。心里时而痴想，若能用手将这风按住，将这不言不语的稻穗，将这空气里流淌的、暖洋洋的甜香都一齐按住，时光的脚步，会不会停留片刻呢？心中无数次地畅想，在记忆里不断描摹它们的轮廓，捕捉它们的气息，试图将那一整个秋天，建成一座最暖的港湾，好在未来漫长的航程中，可以随时归航停泊。 可是，这终究是徒劳的。禾苗一茬一茬地熟透，一茬一茬地被收割；田野空阔了，来年又空。这才想明白，那“无边”的，原是“流逝”；那试图定格的，原是变迁本身。变迁，原来是岁月里唯一不变的法则。 此时，心里无端地生出一种冲动，便信步走了几步。一个人，站在这故乡辽远的、几乎有些沉重的宁静里。就算村庄老了，远行的游子，如约归来，它也只用这种沉默的方式来迎接。匆忙的脚步，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走向那幢老屋。它愈发地矮了，墙上的旧痕，斑斑驳驳，像一本被雨水浸过、被日头晒褪了色的日记。用手指轻轻抚摸那些凹凸的痕迹，可能是当年与玩伴追逐时不小心磕破的；那里，又许是冬日里守着灶火，望着墙上水汽凝结成古怪形状而出神时，在心里默默记下的图案。这一面墙，记录的何尝不是儿时的欢乐与忧伤呢。 西斜的日光，变得分外地柔和，给这一切都敷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的光晕。往昔是温暖的、记忆中的过去，就藏在这光晕里，看得见，却摸不着了。转身走进空寂的灶间，一眼便望见墙角那只竹篮。它空着，静静地挂在那里，仿佛等了许多年。 看到这些，心中又涌现起一个念想，要把这记忆里所有的零碎，都装进这只竹篮里。那稻浪的气味，那老墙的触感，那童年天空的颜色，那风中传来的母亲的呼唤……可是，时光的片段还未曾整理停当，那些鲜活的过往，竟不需要去拾取，便自己争先恐后地，带着光，带着声响，带着温度，一齐向那空空的篮中扑去了。 篮子里，霎时间，便盛满了一个沉甸甸的，不想再被流失的秋天。 2025.10.2 原创散文 散文诗 秋日生活打卡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