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锡山是解放军的敌人，但徐向前说：有一件事阎锡山待我不薄 “1948年4月18日，司令，太原那边来了一封信。”前线指挥所的油灯昏黄，警卫员把一只牛皮信封递到担架上的徐向前手里。外面炮声轰鸣，他却久久没有拆开，仿佛里面压着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乡情。 信是阎锡山托人带的，说白了就是几句客套，外加五袋洋面。参谋部众人火冒三丈——大敌当前，对方送礼，分明是离间。徐向前摆了摆手：“他怕太原要完了，先给五台老乡留条情面。”一句话，把情绪压了下去，也把自己内心那根细线拨得嗡嗡作响。 将近半个世纪的交集，始终缠绕着“同乡”与“敌人”这两重身份。追溯源头，还得回到滹沱河上游的五台山区。永安村到河边村不过十里，一条青石官道把两个村子连在一起。阎家重田，徐家清贫，却都守着高原习气：人情重，敬祖坟，讲义气。 1907年，阎锡山22岁赴日，第一次在家门口点火药：“大丈夫生在世，要办一番事。”八年后，辛亥风潮席卷三晋，他率新军一举占了太原都督府，坐稳了山西地盘。与此同时，另一个五台少年徐向前才在太原国民师范打杂、抄书，晚上点着桐油灯啃《孙子兵法》。 角色分野出现在1924年。阎锡山的晋绥军已扩编成师，正在北平给军官包棕子；徐向前提着行李踏进了黄埔一期。蒋介石在学员花名册旁写了一行小字——“山西人，观望”。这行字后来决定了徐向前的方向：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转去广东肇庆农讲所。 1931年，红四方面军甫一组建，南京就来了加急电报：徐匪向前出身山西五台，望阎督速捕其族。阎锡山把电报折好塞回袖口，只说了七个字：“两军交战不灭九族。”随即吩咐五台县政府，给徐家老母每月两袋白面。有人悄悄提醒他：刀子架在脖子上还讲乡情，岂不糊涂？阎锡山没解释，只在日记里写了一句：“事有轻重，不能一概。” 六年后，抗战爆发，国共第二次合作成了大局。周恩来带着徐向前从西安飞到太原，阎锡山在督军府摆酒。席面上，五台蒸肉刚揭盖，热气腾起。阎锡山盯着徐向前灰布军装上的红星，慢吞吞开口：“老弟现在带多少兵？”“十来万。”徐向前轻描淡写，阎手里的青花瓷酒盅顿时晃出一道酒痕。次日密谈，阎提出让徐留晋协防，周恩来笑着挡回去。临别时，阎锡山低声补了一句：“你家祖坟，我每年都让人培土。” 母亲证明了这句话。1937年9月，徐向前随周恩来回五台筹建八路军总部，汽车驶到永安村口，他跳下车沿着土坡飞跑。老母正端着簸箕喂鸡，一回头，两人都愣住。诉说间，老人提到阎家差役送米还免了徭役。徐向前不自觉把手伸进炕缝摸旧布袋，那些日子里他第一次轻声赞阎：“讲义气。” 然而战场不会因乡情打折。1946年起，阎锡山紧抱蒋介石大腿，晋中、临汾、太原三战皆拼命。徐向前在“蒙冀察热辽”负伤被抬回后方，又被派去晋西南指挥，腰伤未愈就把自己绑在门板上作战。昔日同乡一纸命令下成了必杀目标。解放军总攻太原前，阎锡山布防三道火网，甚至炸毁汾河大桥，誓要拖到美援上岸。徐向前却抓住制高点，八字令下：速决。 太原一旦失守，阎锡山仓皇飞往南京，再转香港。城中搜出他给战士的“绝命手令”：子弹打光，自爆守城。徐向前看完只冷冷一句：“他也只是旧制度的锁链，割不断。”随即又补充：“阎百川不算绝情，阎家祖坟不准毁。”身边警卫有点想不通，他挥手止住疑问。 1951年，中央批准山西省档案汇编，徐向前亲笔批注：阎氏家族若无重大罪行，勿株连。归根结底，他认定：个人对错可以秋后算，乡土伦理却不该被战争连根拔起。 1979年春，阎锡山后人把《三百年的中国》稿本寄到军事科学院，请徐向前过目。有人好奇这位元帅会不会拒收，结果他让秘书一笔一画做批注，上面最多的词是“可商”。同年秋，他回五台老宅，雨过天晴，祠堂楹联微微起翘，横匾是阎锡山当年所题。他抬头看了许久，只淡淡一句：“字不错，人也不坏，可惜站错了位置。” 有意思的是，这段复杂关系后来被后辈写成评书，说他们“既像老乡又像对头”。史料里却能找到清晰脉络：阎锡山笃信“存在即真理”，徐向前相信“人民才是真理”。立场泾渭分明，可两人面对血缘乡情时，都没有迈过那条古老的线——“不株连”。 回到1948年的临汾指挥所，那封来自太原的信最终被徐向前压在地图角落。第三天总攻打响，炮火把夜空烧得通红。战后统计，敌军伤亡惨重。徐向前没有再提那袋洋面，只让参谋部写信告诉阎家老宅：“山西易手，坟茔无恙。” 如果说徐向前对阎锡山有一句公开评价，那便是“待我不薄”。话不多，却够分量。一次在军事学院座谈，有年轻教员好奇：“徐帅，您对阎百川是不是还存旧情？”他笑，摇头：“没那么复杂。人活一世，要讲一点理，讲一点情，就这些。” 理与情，一字之差，半生纠葛。两位五台人，一个折在旧世界的尾巴，一个站在新中国的门口。同行十里路，后来却隔着时代河流对望。最终只能在各自的史册里，留下一句相互不割的评价——“待我不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