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极爱星星,甚至胜过月亮--即便月光常铺亮我回家的路。
在我第一次见到星星时,觉得它天生就是与神秘缝在一起的。它不似月亮那般大方地铺洒清辉,只肯漏出细碎的光,并不亮眼。虽然单颗不起眼,多了却像波光粼粼的湖面,添了几分宁静与淡然。我常常趴在窗台上数,数着数着就迷了神,总想着星星是不是宇宙中外星人洒的糖果,也想过会不会夜晚的天空是一块黑丝绒,月亮是中间最耀眼的钻石,而星星则是不可或缺的小碎银。我试过伸直胳膊去抓,指尖却只捞到一把凉丝丝的夜气--原来星星是摘不了的。
旧时阳台的夜空,星星密得能缀成银河,可惜如今的家是看不见这么多星星了。看着几颗星星沾在墨蓝画布上时,总觉得自己很渺小,像是一只蚂蚁不小心闯入大象群中。一抬头,只存在于书中,口中那个无边无际且更震撼的宇宙仿佛跌进我的眼里。那时时间像是被静止了,因为你再没有心思去想别的,生活中的忧虑与遗憾都变得无关紧要,全身心都被繁星所俘获,灵魂与它一起在远方漫游了。
那些繁星已经漫游了几十亿年,也许它们在夜里跨过一座座不知名的山头,在晨曦时与山野相拥而泣的道别,在银白的河流边吟过诗,去过泰晤士河畔与东非裂谷带,看过极地的光芒与沙漠的戈壁,浸过长江的水,见证过声色与战火交织的民国,走进霓虹光辉分割开高楼的未来。它们阅过自然的壮阔,收集过历史的尘埃,见证过人类的挣扎与无奈,抗争与希望。
它们拥抱过这个世界。世界也许是由千万颗繁星堆砌起来的王国。
而我,只是它们漫长旅途中一个观望者,短暂的把灵魂寄给繁星,让它们带着我去看看外面更广阔的世界罢了。
直到现在,我仍会在阳台抬手,指尖摘下的依旧只有夜气。可那些曾想攥在手心的星星,早把世界的辽阔与宇宙的模样寄回给了我,所以我不需要执着于摘下具体的光了。
在千万颗星星建造的王国里,我如此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