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跟老公说，你若不娶妻生子就好了。那么你想干嘛就干嘛，出家作和尚也清净自在，何必来受这人间罪…… 我也不知为何脑子里总是有这些想法。或许一直以来，都觉得我跟孩子是他的累赘和负担吧？ 每每看着他疲惫的背影，操劳的瞬间。我的脑子里就会出现幻像：他当初若不迷恋这世间的儿女情长，不娶妻也就不会生子。 一个人，是否就可以逍遥自在？研究佛学钻研道法？总之无论走哪条路都是轻松的，绝不需要像现在这般，每天干活累的没日没夜吧？ 都说他做农场是热爱，也有说他做生态农业是追求。不可否认的是热爱和追求的也有一部分家庭的重担和责任……若没有这些赘累，是否才是真的热爱？ 昨天回到农场时已经11点了。没看到他，厨房里半片狼藉，垃圾桶已经满了，电饭煲上布了灰尘，水池里有沉积的油污。 我一边收拾着，一边准备着午饭。 从进门到收拾妥当，也没见他的身影。院子的电瓶车不在，卧室门口也没有鞋子。 我想着他应该干活去了。可这个点，他在做什么呢？一直没回来？ 走到农场去寻找，走到一半也没见到，停下来屏声静气想听听有没有电瓶车的声音，除了鹅的叫声，鸟的低鸣，什么也没有。 我走进小鸡棚，里面的鸡长大不少，暖灯开着，只见小鸡群安静的抬头看向我，却不见他的人。 我喊着。想着他能回应我，连喊好几声也没有回应，以往只要我喊起来，他都是能听到的。去哪了呢？会去吗？ 我再次找到松树林，各个猪棚看看，三轮车在，电瓶车也在，轿车也在，唯独人不在。打了两个电话也无人接听。 我有些委屈，也有些气郁。难道他是故意的，因为吵架而躲着我不想见我？ 我决定回到卧室看看，是否在屋子里睡觉。 打开门，他真的躺在床上，皮鞋拖在屋子里。那一刻，心又平静很多。 走进去，看了他床头手机，未接电话的提示赫然醒目。我推了推他，“喂，我打你电话也没接，找你找半天。” 他翻个身，醒了，咕哝一句。 “嗯，你来啦。我在屋里睡觉，没听到啊。” 说着又睡过去了，我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四天而已，他瘦了，脸颊都瘪了下去，胡须都密密麻麻从皮下探出来，都有半厘米长，前鬓的白发连藏都藏不住。 看着看着心里莫名的不舒服，这个男人活的太累。因为累，我连跟他吵架的资格都没有了。 吃饭时，他说早晨起的太早，夜里也没怎么睡，上午干活都晕晕乎乎，回来赶紧补个觉。我说你瘦了，他笑着说正好减肥。 我问他减肥干嘛，得好好吃饭才行。他说从昨天到现在就吃一顿饭。 我吃惊，整整34小时，怎么能吃一顿饭？ 他讲正常早晨干完活回来补个觉，12点多起来做个饭吃。可昨天出了突发事件，电坏了，猪跑了。他顾不得睡觉也顾不得做饭，忙到下午也不觉得饿，就那么一直干活，准备晚上回来吃，结果晚上……他看了看我隐隐笑着没再说话。 对，晚上我俩突然电话吵了起来，估摸着也没心情吃饭。 自责和复杂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吃完饭我陪着他去喂鸡，跟着一起喂猪。一切又回到原来，笑着聊着直到天黑，活基本才干的差不多。 我让他晚上早点休息，别再干活，他说还有十几只鸭子没抓回来，第二天要杀，小鸡仔10点多要添食加水才行。 我再次提议陪着他一起抓鸭子，他本来拒绝了，说天黑了蚊虫多。 我依然坚持，哪怕帮不上忙，做个伴也是好的。 黑夜下，他头顶的那束光格外的刺眼。鸭子奔跑的嘶叫声，他慢条斯理的抓捕动作，我脑子里想到下午看到农场周边他当年种的那一排排曼珠沙华，也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如同我们走过的岁月。 我忍不住问他，当初若不娶妻生子，如今该多自在。他转过头看着我，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没老婆孩子，我活着有个什么劲。 我忽然懂得：世间从来没有轻松的热爱，所有坚持都因背负而显得珍贵。我眼里的累赘，或许正是让我们扎根于人间的重量。 当我帮他把鸭子抬上车斗时，又忍不住问他，我不在时那些鸭子他一人怎么搬的动。他用轻松的语气说就那么搬的，每天都是30只呢。 带着对他的心疼坐上了电瓶车。他的手沾着泥土，我的衣袂带着草香，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明白——生命中的“何必”，往往正是“必须”；而所有的“人间罪”，原来都是自愿领受的甘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