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记忆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洗不掉的煤渣味。
那味道来自父亲经营的私人煤矿,也来自一具在摆在我家矿洞里腐烂发臭整整一个月的尸体——那是我亲舅舅的遗体。
那年一天晚上舅舅像往常一样,下了井。他是我母亲的大哥,才三十二岁,成亲了有两个儿子。
第二天早上,我们一醒来,就听到了母亲的默默哭泣声。
舅舅的尸体已经被挖出来摆在煤矿里了,放在门板上,盖着白板。
父亲很沉默,而我们都还太小不懂事,不知道为什么高大威武的舅舅,怎么就这样死了。
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一切变了。
外公一家带着全村百来号人,举着锄头铁锹冲到我家,是来“闹人命”的。他们堵住矿洞口,不准在开工,也不准拉着舅舅去埋葬。
甚至连装进棺材都不许!
我永远记得外公家里的的那些大婶们坐在地上哭嚎的样子,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父亲脸骂!
直至多年后,我看到那些人一直都记得他们丑陋的嘴脸。
没有一个人帮父亲说话。
母亲跪在地上求他们:“先让人下葬!”
没有人听她的。
外公家的人轮流守在我们家,吃喝闹事!
舅舅的尸体慢慢腐烂,臭味飘到得很远。
那时候爹让我哥带我买花露水酒在尸体周边!
直至现在几十年过去,闻到花露水的味道,我都感觉尸臭来了!
一个月里,外公家来了十几趟,每次都是不同的要求。先是要求赔钱,开口就是天文数字;然后要求把我家的地过户给他们;最后要求父亲“偿命”。
他们在我家门口撒纸钱,用红漆在墙上写“杀人偿命”;他们见到我和姐姐上学,就朝我们吐口水,说“杀人犯的孩子”;他们甚至扬言要杀了父亲,“一命抵一命”。
父亲肉眼可见地垮下去。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汉子,一个月里白了头,腰也弯了。
最后那天晚上,我听见他对母亲说:“没办法了,这矿不能要了。”
第二天,父亲买了三桶炸药。
在全村人的注视下,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曾经养活全家的矿洞。
“王老四!”外公突然喊道,“你炸了矿,我儿子就永远埋在下面了!”
轰隆三声巨响,黑烟腾空而起。
我家的生计、父亲的梦想、全部被埋在了百米深的地下。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我们家的房子、土地、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抵押拍卖。
我们家从此欠了一屁股债。
最让我心痛的是我二姐。
她才十三岁,成绩全班第一,老师说她能考上县里最好的高中。
那天晚上,我听见她和父母说话。
“让我去吧,”二姐的声音很平静,“妹妹们还要读书。”
母亲哭得说不出话,父亲一拳砸在墙上,血流了下来。
二姐去了广东的玩具厂,每个月寄回微薄的工资。
她在信里写:“厂里的饭很好吃,宿舍很暖和,你们不要担心。”
但同村的人回来说,她住在十几个人挤一间宿舍里,每天工作十二小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而与此同时,外公家用我们家的赔偿款,盖起了村里第一栋三层小楼,外墙贴着白瓷砖,在太阳下亮得刺眼。
后来外公,外婆的丧事,舅舅家孩子的成亲什么的,全都是我爸出钱办的。
他们不允许我妈再去看外婆。
我妈总是打发我和妹妹去给外婆送点吃的。我也害怕看到外公家里那些可怕的亲房。那里的人和事都是我童年的恶梦。
因为他们一直说要杀了我爸我妈,骂很凶很难听。
有些伤口,永远不会愈合;有些苦味,会渗入骨髓,伴随一生。
那三声爆炸,炸掉的不仅是一个煤矿,还有我父亲的脊梁、我姐姐的梦想、两个家庭之间最后的温情。
现实往往比故事更苦,因为在故事里,苦难总有它的意义和价值。而现实中的苦,常常没有任何意义,它只是苦,纯粹得让人绝
你知道什么很苦的故事吗?这就是了。它不仅苦,还真实得刺骨。
在漫长的岁月里,我终于明白:有些苦难不会让人成长,只会让人残缺;不会让人升华,只会让人永远地痛。
而这,就是生活最残酷的真相。
这是我童年真实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应该是8几年。
很愚昧又落后的年代。因为我父亲是煤矿老板,我外公家的亲房怂恿我外公,想到我们家捞捞一笔。
那个时候的人都很穷,而我们家去盖了两层砖房,有电视机。
所以人心不容,那就只能毁灭。
我不记得我爸赔了多少钱?但我知道,
那些来闹事的人,每天来闹。我爸必须每天给他们开工钱,而且还不低。
这就是人性,他们不是为了我舅舅的死而来闹。只是想要自己多赚一点。
现在回想我外公也挺可怜的。
自己大儿子死了,然后伙同他人把自己女婿搞垮了!
那个时候只有我外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阻止他们来我家闹。可惜她的力量太少了。
可能那个时候的人都穷疯了。还有一个是父亲一直就是个善良大方的人。我们村的路他修的。
谁家贫穷他就会去救济。他给矿工的工资是最高的。
有没有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父亲是个心底善良又正直的人。他以前当过兵,所以总想着为村里做点什么。
但他真的不适合做生意。因为他不懂经商之道。他只知道仁义道德。
我想我现在这么穷也与他从小教我们的正人君子,视金钱如粪土,要重情重义,做个忠贞爱国的价值观有关吧。
很多年的沉年老帐了,一回来,原来很多小说上才有的奇葩其实在我们的现实里都发生过!
甚至更可悲可叹,可恶可恨。
那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