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禧二年,南宋发动“开禧北伐”,金兵却鬼魅般绕开宋军主力,直逼小小六合城,作为后方城池,六合原有的守军已被抽调至前线,仅余800老弱残兵!金军铁浮屠重甲铿锵,十万铁骑卷起的烟尘遮蔽天日。城墙上的守军屏住呼吸,目光全部聚焦于那位抚着雉堞的青袍将领——年逾古稀的毕再遇。
六合城的黄昏像被血染过一样,残阳把城墙上的青砖照得发烫,老卒王瘸子蹲在箭垛后面,紧握豁口的刀刃,这把砍过金人脑袋的朴刀,如今连切菜都嫌钝。
城下十里外的烟尘越来越近,大地开始传来闷雷般的震颤,伙夫老张往灶膛里塞最后一把柴火,铁锅里炖着的马肉咕嘟作响,这匹瘸腿战马是昨天被守将亲手宰杀的。
青袍将领毕再遇扶着城砖的手背暴起青筋,六十五岁的老人眯着眼数金军旗号,身后亲兵捧着的那套山文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城头八百守军里有三百是临时征发的茶商脚夫,他们握着削尖的竹竿发抖,有个少年突然哭出声,被伍长一巴掌扇在头盔上。
泗州大捷的捷报还贴在城门洞的布告栏上,墨迹都没干透,两个月前毕再遇带着敢死队奇袭泗州东城,金兵看见"毕"字将旗就腿软,谁能想到转眼间十万铁浮屠就扑到了长江边上。
枢密院的调令被老将军撕得粉碎,那群临安城的相公们居然要抽空六合守军去增援庐州,他们根本不知道金兵早绕到背后了。
半夜里金军开始砍伐城外的桑林做云梯,毕再遇把城里所有的牛皮鼓都搬上城楼。
更夫老赵带着五个乐工在敌楼里吹《将军令》,笛声混着鼓点飘到金营,敌将完颜蒲辣都气得摔了酒碗。
其实,城头守军都清楚,那几面鼓后面绑着二十多只山羊,蹄子踢在鼓面上的动静活像千军万马。
趁着金兵被吵得睡不着,毕再遇亲率三百死士缒城夜袭,烧了敌军三十多架投石车。
围城第七天,箭楼里的羽箭只剩最后三捆,毕再遇突然让士兵把县太爷的青罗伞盖撑在城头,金兵果然疯了一样往伞盖上射箭。
等箭雨停歇,守军从草人身上拔下两万多支狼牙箭,有个小兵乐得直蹦,被老将军踹了个趔趄:"省着点用!当年诸葛丞相借箭还打了胜仗呢!"
最险的那仗发生在冶新桥,金兵掘开护城河,重甲步兵顶着门板往缺口冲,毕再遇把最后半袋黄豆炒得喷香撒在桥头,金军战马闻到香味死活不肯前进,守军趁机用火油罐点了浮桥。
那天傍晚,老将军蹲在城垛后啃马肉,突然对亲兵说:"去把地窖里那坛绍兴老酒挖出来。"酒坛泥封揭开时,所有人都闻到二十年前的桂花香,那是孝宗淳熙年间御赐的"将军凯旋"。
金兵最终退兵那日,长江上飘着薄雾,毕再遇的白胡子被晨露打湿,他望着远处金兵遗弃的营帐突然笑了:"知道他们为什么撤吗?"
亲兵摇头,老将军紧接着指着北方:"吴曦那龟孙子在四川造反,金国后院起火了。"
后来朝廷的封赏圣旨送到六合时,毕再遇正带着士兵补城墙,诏书被他随手垫在屁股底下。
有文人写诗赞他"白发将军亦壮哉",老兵们听了直撇嘴,那天要不是老将军往豆浆里掺蒙汗药放倒全体守军,这帮憨货绝对会开城追击,白白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