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三舅过生八十大寿。我回家很晚。这吃吃喝喝也是个累人的事情。 拖着快散架的身子推开家门，眼前景象让我愣在玄关。客厅地板上，我家那只养了五年的胖狸花猫“煤球”，正和这次上个月才从小区花坛捡回来的小玳瑁“点点”，脑袋挨着脑袋，挤在一个水碗边喝水。 煤球是家里的“老资格”，领地意识强得很。点点刚来那会儿，煤球炸着毛哈气，喉咙里咕噜声就没停过，吓得点点只敢缩在电视柜最深的角落里。吃饭喝水都得分开两个碗，放远点，不然煤球准把点点的碗掀翻。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就一个碗，俩脑袋凑一块儿，煤球喝两口，抬起湿漉漉的下巴，点点就赶紧凑上去舔水，水珠溅到它的小胡子上，亮晶晶的。 煤球没像以前那样凶巴巴地赶猫，它甚至往旁边挪了挪，空出更大的位置，喉咙里发出那种低低的、安抚似的呼噜声。点点胆子似乎大了点，它试着用粉红的小舌头卷起一点水，然后停住，扭头看看煤球。煤球没动，只是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慢悠悠地舔了舔自己鼻子旁边沾的水珠。点点这才又低下头，放心地喝起来。喝了几口，它那小脑袋一偏，轻轻顶了顶煤球厚实的肩膀，煤球喉咙里的呼噜声更响了些，像是回应。 我屏住呼吸，连脱鞋都放轻了动作，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宁静。水碗里的水线一点点下降，两个毛茸茸的脑袋此起彼伏。煤球喝得比较快，喝完了也不走开，就蹲坐在碗边，尾巴尖儿悠闲地轻轻摆动，看着点点小口小口地啜饮。点点喝得慢，偶尔还呛一下，煤球就低下头，用自己的大脑袋蹭蹭点点的脖子，好像在说“慢点喝，别急”。 想起刚把浑身脏兮兮、瑟瑟发抖的点点抱回来那阵子，煤球气得几天没好好吃饭，整天蹲在点点的临时纸箱窝前，发出威胁的低吼。点点也怕，煤球一靠近就弓起背，飞机耳，随时准备逃跑。谁能想到呢？这才多久，这俩就跟认识了一辈子似的，好得能用一个水碗了。 碗里的水终于见底了。点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碗沿，抬起头。煤球凑过去，伸出粗糙的舌头，开始给点点梳理耳朵后面那撮总是打结的毛。点点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细微的咪呜声，小脑袋也往煤球温暖的肚皮上蹭了蹭。然后，它们俩就并排趴在了水碗旁边那块软垫上，煤球那条粗壮的尾巴自然而然搭在了点点瘦小的背上，像盖了条毛毯。 我忍不住走过去，蹲下来摸了摸它们。煤球懒洋洋地睁开眼，认出是我，喉咙里的呼噜声又响了起来。点点也抬起头，用湿凉的小鼻尖碰了碰我的手指，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看着它们依偎在一起的样子，心里那点上班的疲惫和烦躁，忽然就被一种暖烘烘的东西融化了。原来猫和猫之间的信任和亲近，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藏在这个共享的小水碗里，藏在你喝完了等我、我给你舔舔毛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里。简单，直接，却暖得让人鼻子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