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 年,广州大元帅府,57 岁的孙中山扶着栏杆咳嗽,指节叩在青砖上的声响,惊飞了窗棂下宋庆龄正在整理的文件。 30 岁的她追出来时,看见丈夫望着庭院里的桄榔树出神,阳光透过他稀疏的头发,在军装肩章上投下蛛网般的光斑。 那是他们重逢广州后的第三个月,也是他生命中倒数第二个秋天。 1922 年陈炯明叛变那晚,宋庆龄在永丰舰上替孙中山包扎手臂,弹片擦过的血痕在煤油灯下像条扭曲的红绳。 "我们会回来的。" 孙中山攥着她的手,指腹的茧子磨过她无名指的婚戒。 如今重回广州,大元帅府的地砖还留着去年枪战的弹坑,宋庆龄却在瓦砾堆里捡到半张《建国方略》的手稿,残页上 "三峡大坝" 的草图旁,有他用钢笔划出的波浪线。 她搬进东厢房的第一晚,发现孙中山的行军床底下藏着个铁盒,里面是 1915 年东京结婚时她送的怀表,表盘上的罗马数字已被摩挲得模糊。 "别总熬夜改文件。" 她把温热的参汤放在案头,看见他正在给苏联顾问写信,笔尖在 "联俄联共" 四字上停顿许久,窗外的炮声突然炸响,震得墨水瓶里的羽毛笔微微发颤。 合影那天,摄影师支起玻璃底版相机,孙中山坚持要站在台阶最底层。"我是从底层走出来的。" 他笑着替宋庆龄理平旗袍领口,指尖触到她别着的紫水晶胸针 —— 那是 1922 年脱险时,她藏在发髻里的唯一首饰。 阳光穿过廊檐,在他们交叠的手背上投下菱形光影,宋庆龄看见丈夫军装袖口露出的绷带,那是前几日视察兵工厂时被机器划伤的。 "先生,您看这边。" 摄影师的喊声未落,孙中山突然咳嗽起来,宋庆龄下意识扶住他的腰。 这个动作被定格在底版上:她的手按在他右腹的位置,而他的左手还保持着比划革命蓝图的姿势。 后来冲洗照片时,暗房师傅发现他军靴的后跟磨得发亮,而她旗袍下摆沾着的泥点,是前夜去前线慰问时踩的。 1924 年北上列车的车窗上,宋庆龄用指尖划开雾气,看见孙中山对着《三民主义》手稿发呆。 他床头的笔记本里,夹着广州合影的小样,背面写着:"庆龄吾妻:若他日北上成功,当于北平种满中山杉。" 可当列车抵达协和医院时,他的肝区已经肿得无法系上领带,护士在床头柜发现半片嚼碎的仁丹,是他从广州带来的老牌子。 临终前那晚,他抓着宋庆龄的手呢喃:"和平... 奋斗... 救中国..." 她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听见心跳声像广州兵工厂的汽笛,渐渐微弱。 而在广州大元帅府的档案室里,工作人员后来发现 1923 年合影的原版底版,边角有宋庆龄用钢笔写的注脚:"先生言,此照当为革命新篇之始,未料竟是半生之终。" 如今这张合影陈列在广州孙中山纪念馆,玻璃展柜前常有参观者驻足。 有人注意到孙中山握杖的手指微微弯曲,仿佛还在指点地图;有人看见宋庆龄垂落的袖口露出半截手表链,那是她偷偷将结婚怀表改造成的腕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