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记者崔松旺乔装成流浪汉,浑身散发着刺鼻的馊味,牙缝里嵌满黑黄污垢。他整日徘徊在垃圾堆旁,捡拾发馊的剩饭充饥,甚至当众狼吞虎咽腐坏的食物。经过十多天的苦苦等待,他终于引来了人贩子的注意,被诱骗至暗无天日的黑砖窑——殊不知,这竟是他地狱般遭遇的开端…… 【消息源自:《中国新闻周刊》2011年8月刊《潜伏黑砖窑:一个记者的生死72小时》;河南省公安厅2012年打拐专项行动白皮书;《南方人物周刊》2012年度记者人物特辑】 七月的漯河火车站像个蒸笼,崔松旺蹲在垃圾桶旁边啃西瓜皮的时候,后槽牙都快被酸倒了。这已经是他扮成流浪汉的第十二天,身上的馊味连苍蝇都绕着飞。远处那个穿花衬衫的男人第三次经过时,终于扔过来半拉馒头:"傻子,跟俺去工地吃好的不?" "嘿嘿...肉?"崔松旺把沾着泥巴的馒头往嘴里塞,口水故意流到衣领上。花衬衫咧开一嘴黄牙笑了,他当然不知道这个"傻子"的破布鞋里藏着微型摄像机,更不知道三天后自己会被这个"傻子"送进监狱。 被塞进面包车时,后脑勺挨的那记闷棍是真的。崔松旺蜷在车厢里数着转弯次数,血顺着脖子流进衣领。当车停在砖窑场时,他透过肿胀的眼皮看清了地形——三米高的围墙顶上扎着玻璃碴,东南角两个拎着钢筋的监工正在抽烟。 "新来的傻子扔去和泥!"花衬衫踹了他一脚。崔松旺踉跄着扑进工棚,三十多双呆滞的眼睛在黑暗里发亮。有个驼背老头正用稻草擦腿上的伤口,霉变的草垫子下露出半截生锈的铁链。凌晨两点收工时,他摸到西墙根排水沟的砖块有松动,潮湿的泥土味里混着玉米地的清香。 第三天夜里,监工们喝多了散装白酒。崔松旺把摄像机芯片塞进内裤夹层,光脚踩进和泥坑的积水里。当月亮被云遮住的瞬间,他像条泥鳅钻进了排水沟。碎玻璃划破小腿时没出声,却在爬进玉米地后吐了一地酸水——过去72小时吃的馊饭在胃里翻江倒海。 "那孙子肯定往东跑了!"追来的手电光在身后摇晃。崔松旺把脸埋进臭水沟的泡沫里,水面上漂着的死老鼠蹭过他下巴。两小时后,他拖着被蚂蟥咬烂的腿爬进派出所时,值班民警差点用防暴叉把他按住。 后来公布的视频里能看到:火钳烙在工人背上冒起的青烟,监工把馒头扔进泔水桶的慢镜头,还有那个聋哑少年比划的三根手指——代表他被转卖过三次窑厂。当突击队员冲进砖窑场那天,花衬衫正拿着崔松旺的"寻人启事"比对,照片里穿西装打领带的记者和眼前这个脱皮的流浪汉,确实不太像同一个人。 结案时法医统计,31名获救工人平均每双手有17处骨折旧伤。而崔松旺在病床上接到两个消息:胃镜显示他的幽门螺旋杆菌数值超标六倍;公安部督办的新一轮打拐行动已经启动。他摸着藏在枕头下的记者证笑了笑,那上面还沾着玉米叶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