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盖洛斯,一日清晨,一辆蓝色轿车内,一位女子倒在座椅上,生命已逝,手中握着一把枪,头部中弹。车门紧闭,车窗微启,副驾散落着几张纸条,最后一张写着:“对不起,克里斯托弗。”
她就是张纯如,一位才华横溢的美籍华裔作家,年仅36岁。 她以《南京暴行》一书,向世界展现了那段被刻意掩埋的历史,也因此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无休止的威胁。她出生在学术氛围浓厚的普林斯顿,父母都是从中国大陆赴美的学者,父亲是航天工程领域的专家,曾在哈佛深造;母亲则从事生物研究工作。耳濡目染之下,她从小就对中国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十几岁时便开始阅读战争史料。大学期间,她从理工专业转入新闻系,开始接触文字创作,毕业后进入《芝加哥论坛报》担任记者,热衷于调查报道,尤其擅长挖掘历史事件中的细节和人物故事。
1994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加州的资料库中看到一组南京大屠杀的影像,尽管并非第一次接触战争题材,但这组照片还是深深地震撼了她。照片中,有被捆绑的无辜百姓,有被烧焦的尸体,还有日军士兵的狞笑。她意识到,这段惨剧在西方世界几乎被遗忘,教科书里没有记载,主流媒体也鲜有报道。这促使她放弃了此前反响平平的美籍华人历史题材创作,毅然决然地投入到南京大屠杀的英文著作中。
接下来的几年里,她四处搜集资料,奔波于图书馆、档案馆、大学教授的书房以及旧金山华人社区,阅读一切可以找到的文献。她查阅了德国商人约翰·拉贝的日记、美国传教士魏特琳的信函以及中国幸存者的口述记录,她辗转南京、东京,拜访一位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倾听他们亲历的悲惨故事。1995年,她来到南京,与几位幸存者面对面交谈,记录下他们的回忆,亲耳听到他们的哭诉。她不仅采访幸存者,还积极向历史学家请教,她的书房里,一张南京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屠杀地点和防空洞入口。
为了完成这部著作,她三年几乎没有收入,全靠丈夫布雷特的工作养家糊口。即使在儿子出生那年,她也坚持写作,常常熬夜到凌晨两点修改稿件,梦中也总是出现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证词和影像,醒来时一身冷汗。1997年,《南京暴行:被遗忘的大屠杀》出版,立刻引发了巨大的社会反响,《纽约时报》和《洛杉矶时报》等媒体纷纷报道,这本书也登上了《纽约时报》畅销书榜,持续十四周之久。许多西方读者第一次了解了这场惨绝人寰的浩劫,也开始质疑日本政府的沉默,同时,赞扬张纯如的勇气。
巨大的成功也给她带来了无尽的烦恼。她收到了大量匿名恐吓信,甚至还有子弹包裹寄到家中。有人在她家门口徘徊,陌生人跟踪她,电话骚扰不断,搬家和安装监控都无法阻止这一切。精神压力让她日渐憔悴,体重骤减到不到45公斤,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选择。她曾对朋友说:“如果不写这本书,我或许还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在一次电台采访中,主持人问她如何承受这一切,她沉默良久,只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人得做。” 她还曾计划创作关于中国铁路华工的书籍,但计划尚未展开,儿子却被诊断为自闭症,这让她更加自责,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2004年11月9日,她驾车离开家,说是去学校附近,下午,她的丈夫向警方报案,说她失踪了。当天傍晚,警方在一片树林中发现了她的车,她坐在驾驶座上,手中紧握着那支枪,一张简短的遗书就放在副驾驶座位上。她的离世震惊了所有人,葬礼上,她的父母悲痛欲绝,她的丈夫布雷特轻抚着她的灵柩,低声说道:“她真的很勇敢。”
十几年过去了,《南京暴行》依然在欧美和日本发行,南京市政府为她建立了纪念馆,珍藏着她的手稿和相机。2015年,南京大屠杀档案被联合国列入“世界记忆名录”,而她的著作也成为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2024年,圣何塞举行了她逝世二十周年纪念活动,数百人诵读《和平宣言》。 张纯如的离世,引发了人们对于“揭露真相的代价”的深刻思考。她没有留下答案,只留下了一本书,以及那张简短的纸条,但这本书,却一直被人们翻阅着,传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