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在进行一些尚不知名的小小抵抗。
在京都和服体验的前一晚,我和11打着咖喱味的嗝从逼仄老巷子里穿出来,身后传来轻轻的木屐声,一位把脸涂白的女士,穿着和服和木屐,轻巧地从人流中穿梭而过,只一瞬,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我搞不懂,当时我真的没有搞懂:
为什么我不愿意称之为艺妓妆。为什么我要放下当时正在摄影的手。为什么不想把镜头对着她。为什么不愿意把彼时感受到的神秘美感宣之于口:她好美。
为什么呢?
第二天,穿和服的时候,是一位年长的女士在帮助我们,她很娴熟,但仍然耗时很久,每一层衣服都要拉紧到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的程度。挑选的和服非常可爱,橙色、黄色、绿色、紫色,把喜欢的颜色穿在身上真的太快乐。
如果说,在和服店的时候,我沉浸在一种在玩奇迹暖暖的游戏快乐中。
走出和服店,把自己抛在“社会”中,我突然会有一种游戏不再受我控制的感觉,我所打扮的这位女士(我自己)被置于视线之下,成为了景观的一部分。
我们只能很小步的走路,无法像往常一样奔跑和跳跃。我们会突然被陌生人的镜头瞄准。我们成为了西方游客的打卡点。我立刻代入的并不是像我们一样可以选择偶尔体验这款漂亮衣服的女士,而是需要一直穿着这身衣服的女士。
这感觉很神奇,当这身衣服在文化语境中被定义为携带历史质感的美,那些因为不方便而牺牲的小小自由也会被同化为美的一部分。
而可惜的是,“这位女士”的历史总是如此,成为景观抑或私产,难以逃走因为有那么一双不合脚的鞋。
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又回头想了想,如果我能见到巷子里那位女士身着常服骑着自行车或者奔跑的样子,我或许才能放心地说出:“你知道吗,你真的太美了。”就像我能对同行的11和其她体验者的服装狠狠赞美。
否则,我总害怕,这样的语言会让她的木屐更重一点,也让她的腰束更紧一些。
总之,就像这样,我总是在进行一些尚不知名的小小抵抗。其影响几乎无法穿越我这个个体到另一个人,但如果不这样做,我就会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