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动员力强是因为人力不值钱，用来服兵役以及打造武器成本很低。像出土的武库永始四年兵车器集簿中，就记载了东海郡武库储备了7.75万把弓和119.9万支箭矢，53.7万张弩和1145.84万支弩矢，1.42万套铁甲和9.8万顶头盔，以及5.25万根长矛、9.99万把剑、3万把刀、2.48万把匕首。 说起西汉的军事力量，总让人觉得那是个能轻松调动上百万人的时代。为什么能这样？核心就一个字，便宜。人力不值钱，武器造起来也花不了几个钱。这不是夸张，出土的那些汉代文书一摆出来，就把这个逻辑给捅破了。东海郡的武库账册，永始四年那份兵车器集簿，记录得清清楚楚，一个郡的仓库里塞满了这些家伙事儿：弓七万多把，箭上百万支；弩五十多万张，弩箭一千多万支；铁甲一万多套，头盔近十万顶；长矛五万多根，剑十万把，刀三万把，匕首两万多把。光看数字就头皮发麻，这得武装多少人？但想想当时东海郡人口也就三十多万户，全国才六千万左右，这库存够用好几年了。关键是，这些东西的成本低到让人怀疑人生，尤其是人力和铁料这两块儿。 先说人力。西汉的兵役和徭役制度，说白了就是农民的义务劳动，换来的是低税田地。景帝时候定下三十税一的规矩，农民成年领百亩地，一年收成只交三成，剩下的自己留着养家。听起来不错吧？但这三成不是白交的，男丁十五到五十六岁，得轮流服役。每年一岁屯戍，一岁力役，意思是边防守卫和杂活儿加起来，一年得干几个月。全国编户齐民，壮丁占三成左右，轻轻松松就能拉出几十万大军。汉武帝时候对匈奴那几场大战，动员三十万步骑不是吹的，从关中到关东，郡县一纸征调令，村里壮汉就得背起行囊上路。为什么没人闹？因为土地稳了，基本盘在手，国家一号召，响应快。计算下来，西汉后期徭役劳动力一年就有上百五十万，刑徒和官奴婢再加几十万，总动员力上百万不是梦。这套体系从秦沿袭，但西汉调低税率，农民觉得划算，国家得了兵源和民夫，双赢。 再看武器制造，铁是关键。西汉铁产量高得吓人，古荥镇遗址那座一号高炉，一天出铁一吨，两千斤。炉高四五米，容积四十多立方米，用风箱鼓风，矿石扔进去，炭火一烧，铁水就流出来了。这只是河南郡铁官的一个小作坊，整个西汉有五十个铁官，分布齐郡、河南、南阳等地，年产铁从一万七千吨到四万吨不等，按低算也三千四百万斤。铁矿到处挖，工匠用锤砸坩埚法或高炉法，成本低到忽略不计。一个坩埚炉装两百个，一次出铁一吨半，比罗马那边的 bloomery 炉子高效多了。罗马人还用低效的块炼铁，产量低，成本高，西汉这儿铁器遍地，剑矛甲胄随便铸。东海郡武库那些铁甲和头盄，铁料就够几万套的，箭头矛尖更不用说。国家铁官专管，官营规模大，人力物力足，私营也跟着兴起，南阳瓦房庄遗址占地十二万平，年产四十万斤铁，形成产业链。武器不贵，农民当兵带自己的家伙事儿，国家补点箭矢就行，整体开销小。 这动员力的根儿，还得说重农抑商的政策。为什么压着商人不让太嚣张？因为农业是基本盘，农民多，国家才有兵。西汉初年放任商贾，周流天下，东西流通，但文景之后一看不对劲儿，富商大贾起来，农民跑去经商，田地荒了，兵源断了。桑弘羊那帮人上台，搞盐铁专卖，均输平准，目的是稳农本。重农不是瞎重，是为了军事潜力。农民安土重迁，分田制一推行，全国户口稳，赋税足，粮食多。商太发达，劳动力流失，国家得花钱募兵，哪像现在，一诏书下去，上百万民夫修长城、开运河。想想汉武帝河西战役，数十万骑兵出动，后勤全靠农兵运粮，商队帮不上忙。抑商不是恨富，是防着基本盘塌。结果呢？西汉中后期，国库铁器堆山，兵马如云，对外打匈奴、西域，内修水利，效率高。 当然，这套体系也不是铁板一块。后期成帝时候，东海郡武库账册一出，就露了底。弩张五十三万七千多，弩矢一千一百四十五万多支，弓箭配比精确，每人百来支。铁甲一万四千套，头盔九万八千顶，长矛剑刀匕首加起来二十多万件。这些不是摆设，是实打实的储备，够一个郡的常备军用。出土文书显示，这是内郡政府档案，统计详尽，240种器物，2326万件。为什么囤这么多？因为人力铁料便宜，造着玩儿似的。全国铁官联动，河南郡一个铁官下辖几十座炉子，齐郡铁官更大，年产上万吨。成本低，维护也简单，油蜡一抹，弦胶一换，就能用。 对比一下后来的隋炀帝杨广，就能看清这动员力的门道。隋承北周均田制，户籍严，赋役重，开皇初年人口四百万户，到大业五年翻到八百九十万。杨广上台，国力还行，但好大喜功，三征高丽动员百万大军，修洛阳动员两百万，北巡长城百万人，通济渠河南诸郡男女百余万。这些数字听着牛，但根儿在均田上。农民领地，低税换劳役，国家机器高效。但杨广后期徭役过重，三十倍于古，田租二十倍，民怨沸腾。动员力是有了，可基础不稳，农民卖田逃役，户口虚报，军队哗变。西汉这儿不一样，三十税一稳着呢，农民觉得值，兵役就不是负担。杨广的例子说明，均田制是动员的底子，压过头就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