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篇没更新的文章 手机在裤兜里硌着大腿，我摸出来时，屏幕上还停留在儿子的头条

等一篇没更新的文章 手机在裤兜里硌着大腿，我摸出来时，屏幕上还停留在儿子的头条主页。置顶的那篇《雪宝的第一颗乳牙》，发布时间明晃晃地显示着“昨天 15:42”，像块没化的冰，在初秋的日头里透着点凉。 “张师傅，换桶水呗。”三楼的王大姐在楼道里喊。我应着，扛起水桶往楼上走，心里却还盘算着——往常这时候，儿子的新文章该推送了。他写东西有个规律，早上送雪宝去早教班，回来的路上就构思，十点准时坐在电脑前，中午饭扒拉两口，下午两三点准能发出来。 我这记性，连自己医保卡放哪都常忘，偏能把儿子的作息记得分毫不差。就像他小时候，我总能准时在放学路上的拐角处等着，看他背着书包一颠一颠跑过来，校服领口沾着钢笔水。 把水桶安在饮水机上，王大姐递来瓶矿泉水：“张师傅，看你老摸手机，是等消息呢？” “嗯，看看我儿子写的文章。”我拧开瓶盖，抿了口，水有点凉，像我此刻的心情。 “就是那个写带娃日常的？我还关注了呢，写得真逗，雪宝那小丫头，跟个小机灵鬼似的。”王大姐笑着说，“今天没更啊？我早上还刷新好几回。”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不止我一个人等着。“许是有事耽搁了。”嘴上这么说，脚底下却走得快了，想赶紧回门卫室，再看看主页有没有动静。 门卫室的老周正眯着眼打盹，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唱着评剧。我坐下，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屏幕亮着，儿子的头像就在那——是雪宝抓着他的耳朵拍的，他龇牙咧嘴，雪宝笑得眼睛眯成条缝。 这头像用了快半年了。上次视频时我问他：“咋不换个正经点的？”他说：“雪宝选的，她说这个爸爸最帅。” 老周醒了，揉揉眼睛：“又看你儿子的文章？” “嗯，今天没更。” “年轻人嘛，偶尔偷个懒咋了？”老周掏出搪瓷缸子，“我家小子，让他每周打个电话都忘，你这还能天天看文章，偷着乐吧。”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头还是七上八下。上回他停更，是雪宝半夜发烧，夫妻俩抱着孩子往医院跑，折腾到天亮才想起没发文章。后来他在文章里写：“雪宝烧得脸蛋通红，小手攥着我的手指不放，那一刻才懂，啥灵感啥构思，都不如孩子的呼吸声实在。” 我把那篇文章看了三遍，每看一遍都觉得嗓子眼发紧。 中午吃饭，我买了个肉包子，咬了两口就没胃口。掏出手机又点进主页，还是老样子。评论区倒热闹，有人问“今天咋没更？”，有人猜“是不是带雪宝出去玩了？”，还有个熟面孔留言：“张哥，是不是卡文了？我给你提供点我家娃的糗事啊。” 那是儿子的小学同学，现在也当爹了，俩人情同手足。我看着那些留言，忽然想起儿子小时候写作文，总爱找他同学借作文选抄，被我发现了，把他作业本撕了，他哭着说：“我就是写不出来嘛！” 现在他写文章，再也不用抄了。他写雪宝第一次叫“爷爷”，我在门卫室看得直抹眼泪；他写带雪宝去公园，小家伙把鸽子食全塞进自己嘴里，我笑着笑着就想起他小时候，把鱼肝油当糖豆吃，吃得满嘴腥气。 这些文章，哪是写给别人看的，分明是写给我这老头子存念想的。 下午三点，我去巡逻，手机揣在裤兜，走几步就掏出来看看。走到五号楼，看见李姐抱着孙子在晒太阳，那孩子比雪宝小俩月，正啃着磨牙棒。 “张师傅，巡逻呢？”李姐笑着打招呼。 “嗯，李姐带孙子呢。” “你家雪宝最近咋样？看你儿子文章说她会走路了？” “是啊，跌跌撞撞的，跟小企鹅似的。”我笑着说，心里却掠过个念头——会不会是雪宝学走路摔着了？儿子忙着照顾，顾不上写文章？ 越想越坐不住，巡逻完就往家赶。打开门，老伴正在择菜，看见我就说：“咋回来这么早？” “有点不舒服。”我脱了外套，往沙发上一坐，眼睛盯着手机。 老伴凑过来：“又等儿子的文章呢？” “嗯，今天没更。” “没更就没更呗，”她把择好的青菜往盆里一放，“早上婷婷（儿媳）给我打电话，说雪宝昨天晚上闹了半宿，估计你儿子没睡好，补觉呢。” 我猛地坐直了：“你咋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老伴白了我一眼，“婷婷说雪宝长牙，牙龈痒，抱着你儿子的手啃了半夜，他手背上全是牙印。” 我这才注意到，早上儿媳发来的微信里，确实有张照片，儿子手背上红点点的，我当时光顾着看雪宝的小牙，没在意。 心里的石头“咚”地落了地，浑身都松快了。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老伴腌的糖蒜，就着馒头吃，觉得香得很。 傍晚，儿子的微信终于来了，就三个字：“爸，晚安。”后面跟着个雪宝打哈欠的小视频，小家伙趴在床上，小胳膊小腿摊开，睡得正香。 我回了个“睡吧”，想了想，又加上句：“手没事吧？” 没一会儿，他回了张照片，手背上贴着创可贴，配文：“小意思，她啃得挺香。明天写《当磨牙棒的一天》，敬请期待。” 我看着照片笑，老伴凑过来看：“笑啥呢？” “你看这小子，”我指着手机，“明天就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