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三月三,当非遗遇上现代科技,一场跨越千年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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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梧州“三月三”歌圩市集的青石板路上,卖铝编的老阿妈一边搓着竹篾一边对我说:“这些手艺以前是吃饭的本事,现在是活着的念想。”

她脚边的簸箕里,壮锦香囊和粤剧脸谱钥匙扣堆成小山,游客蹲下来挑拣,扫码付款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是“三月三”最真实的切片——非遗技艺从博物馆走进菜市场,山歌对唱在抖音直播间收获百万点赞。当《春之舞》的演员甩着水袖跃入人群,当柳州鱼峰公园的民歌擂台赛被无人机航拍成“山水版演唱会”,我突然想起费孝通那句话:“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

还记得在崇左德天瀑布前,中越歌手用壮语和越南语对唱《山歌好比春江水》,两国游客举着手机当荧光棒摇晃。

跨境市集上,越南红木雕和天等稻秆画摆在同一张木桌上,摊主用蹩脚的普通话喊:“都是手工的!不买也拍照啊!”这种混杂着商业与温情的场景,比任何教科书都更生动地诠释了“文化共同体”的含义。

南宁青秀山的簸箕宴上,我数过一份标准套餐:五色糯米饭打底,柠檬鸭、酿田螺、白切鸡围成同心圆,中间是炸得金黄的艾叶糍粑。同桌的壮族大姐教我:“黑色用枫叶染,黄色是密蒙花,紫色是红蓝草——这都是山里救过命的野菜。”

这桌饭让我想起艾青的诗:“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广西人用草木染饭充饥;在今天,这些“救命色”变成了文化符号。梧州老字号“六堡茶糕”的第三代传人说:“现在年轻人爱买文创礼盒,但配方还是爷爷那辈山洪时发明的——茶叶渣混糯米,能扛饿。”

更震撼的是龙州县的“千人舂糍粑”。游客抢着抡木槌,糯米在石臼里黏成团,老人趁机念叨:“以前寨子闹饥荒,谁家舂米声响起,全寨都来分一口。”

现在石臼旁架着直播补光灯,但分食时依然要用手撕——这是祖训:“用刀切就断了福气。”

在南宁“三月三”相亲大会上,28岁的程序员小陆戴着VR眼镜跳竹竿舞,几次踩空竹竿引发爆笑。他擦着汗对我说:“比代码难多了!但姑娘说敢跳竹竿舞的男人才靠谱。”

这个细节戳中了我。当都市青年在相亲市场计较房车收入时,广西人用“对山歌”“抛绣球”重构了婚恋逻辑。

百益上河城的“脱单歌台”有个潜规则:不会唱《嘹嘹啰》可以学,但必须用方言唱。组织者说:“能放下面子学壮话的人,才有诚意经营感情。”

这让我想起人类学家项飙说的“附近的消失”。

但在“三月三”,科技反而成了粘合剂:柳州山歌擂台赛的直播弹幕里,海外游子用拼音打壮语歌词;梧州周家拳的短视频下,年轻人争论“传武和散打谁更实用”。

当崇左的无人机秀在夜空拼出铜鼓图案时,身旁的老人突然流泪:“我爹打仗时用铜鼓传信号,现在孙子用编程控制灯光……”

回程飞机上,翻到一张抓拍:阳朔大榕树下,白胡子歌王抱着电吉他唱改良版《刘三姐》,外国游客用筷子敲碗打节拍。

这画面让我想起钱钟书的话:“东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学北学,道术未裂。”

“三月三”从来不只是广西的节日。当我们在五色饭里尝到生存的智慧,在抢花炮中看见竞争与协作的平衡,在跨境市集上触摸文化的流动性——这个节日就成了一面镜子,照见古老文明在现代社会的千万种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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