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夯歌”嘹亮洋河郑家楼
记得小时候,建房请人打夯是必不可少的。那时建房不像现在需要打桩挖地基,只是在建房宅基垫上土使其高于地面。然后用石夯把它夯实就行了。使其建上房的墙体结构牢固,不开裂受潮,住得更持久。
国画《打夯》(蒋兆和)
邻里之间建房都是义务帮忙,打夯人不需酬劳和招待。洋河本地多用的是“石磙夯”,此夯有两种款式,一种是正方体的,长宽的距离相等,是等边形的,边长60公分左右,厚度约25公分左右,四个直角边约五公分处的对应处,是石匠钻出的一个斜角的圆孔,相当于三角形的底边,对穿而过,洞体及两端出口处经打磨后是光滑的,绳索穿进去后才不会磨断。这种板块式的夯四个角都有一个这样的孔。孔是干什么的呢?是孔是用来穿系绳索的,绳索从洞口穿出后,把绳索一分为二,两根绳索相互打一个结,不让松动,绳长离洞口的距离大约两米,洞口定点绳子的另一端就系上两根木棒,木棒长约二十公分,粗约三公分,木棒中点处稍微下一点点凹槽,目的是不让绳索上下滑动和松动。另一种石夯就有点不一样了,这种石夯是一个四面柱体式的,也有六面柱体式的,以四面柱体式的居多,四面柱体的底部边长约四十公分的正方形,高约八十至九十公分之间,从底平面向上平面,逐渐缩小收拢,单从一个立面看,形式梯形。在离上平面约十公分的点,石匠开挖有四条相平行且宽度相同的凹槽,槽深约五公分深,槽是用于木杠贴合石夯时便于固定的,四根木杠长约两米,粗约六公分。首先将木杠贴合石夯的凹槽处,木杠的中心点与石夯断面的中心点基本对正,让木杠两边的距离几乎相等。先固定两根木杠,两根木杠必须是对面布置的成两根平行线,然后用铁丝将平行的两根木杠在贴近石夯面壁处缠绕几圈捆紧。两边都是采用一样的方式。两根木杠就固定在石夯上了。第二步就是将剩下的两根木杠,从先固定在石夯上木杠的下支点处,紧贴石夯的另外两个面,木杠左右伸出的距离也是相等的,使得后绑上的两根木杠能担起上部的两根木杠,然后用铁丝将四根木杠的交叉点相互纹紧,石夯的四周就有八根木杠伸出来了,每个面两根木杠。四个人在打夯时,每个人都在石夯的一个面上,每个人都面向石夯,形成两个人一组面对面的态势,一个人两只手各握一根木杠。四个人轮流喊号子,在吆喝声中将石夯抬起,放下,石夯落地。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沿着生石灰划线路,无缝连接式的夯实地面基础。
清代的“五乳”石夯(现存郑楼梁庄乡情馆)动工之前最要紧的是推举一个德高望重的领夯喊号子人。被推举为喊号的人觉得有面子,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了一声“开始”,所有人握紧石夯上的绳索,紧接着喊号人用浑厚的音调喊道:“抬起那个石夯哟——”,夯随着号子声被众人高高地拽起,号子声在夯举至顶点时落下。与此同时,余下那七个人附和喊道:“嗨一哟噢——”声调浑厚有力,夯又随着和声沉实地夯在垫着的松土上,那块被夯的地方顿时整个陷下一半。号声又起,众人复又伸手。就这样,石夯随着号子与附和声的一扬一抑,按照预定的方向一起一落,一夯连一夯地进行着。从开始绑夯,村子里的大人小孩、大姑娘、小媳妇也都会来瞧热闹看稀奇。孩子们七嘴八舌站在最前面,姑娘小媳妇则躲在远处。掩口窃笑,而打夯的汉子看了陡长了精神,都想在异性面前显摆,就对那充满阳刚之气的喊号子的汉子指指点点,时而耳语,夯喊号子的汉子也卖弄本事,临场发挥些半荤半素的段子词儿:大伙儿加油干呐,嗳嗨哟哟;干活挣了钱呐,嗳嗨哟哟:回家娶媳妇呀,嗳嗨哟哟:生了胖小子哟,嗳嗨哟哟:长大也打夯哟,嗄嗨哟哟:为国家做贡献哟,嗳嗨哟哟!洋河夯歌号子特点是:节奏明快、铿锵有力、曲调简单、学唱方便, 听到此号子大家就感到好笑,拉的夯绳就不费劲,那夯也就越打越有劲头。此时,围观者哄然大笑,气氛十分热烈;而另一班人也跃跃欲试,喊着要换班。先上场的那班人见好就收,个个汗流浃背被换下场,殷勤的主妇连忙递上毛巾,待他们擦完汗水又敬上香烟和茶水。
洋河地方的打夯歌谣,在艺术方面同南方各地的“采茶歌”、云南的对唱“山歌”、大运河纤夫拉纤的船工号子等属于劳动人民在生产生活中的自创艺术,有同工异曲之妙,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在表现形式上有所不同。这也喊唱出了苏北乡村汉子的质朴和敦厚,也道出了劳动者的智慧和豪爽。它粗犷而欢快似号角、如五线谱弹出的乐章,展示出人性的美。行夯唱号歌,这是为了控制节奏消除疲劳,集中大家注意力最有效的手段,也是苏北人建房和扒河打堤特有的风景。说来有趣,我们村闸口生产队有个陈姓青年,三十大几了还是个“光棍汉子”,父母为了早日抱上大孙子没少折腾,可是因为穷没有一个姑娘愿意上门。1974年8月,苏北沂沭泗流域普降特大暴雨。宿迁县骆马湖上游鲁南客水倾泄入湖让沿湖堤防危在旦夕,我们村民兵营长率领民工前往大堤加固抢险。黄桥村民工被派去打夯筑堤,那个穷人出身的陈姓光棍汉这回有了用武之地。他别的不会就是爱打夯喊号歌,此人表现突出不仅获得宿迁县工程团奖励,还把当地水上公社三里村号称“一枝花”的姑娘娶回了家。问其缘由,他嘿嘿直乐就是不说。后来他媳妇朱万荣快言快语:“在工地上我就爱看他领夯喊号子,别人说他家穷,我不怕。只要人好靠得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