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男性婚姻难题:背后的焦虑与困境
最近,最高检通报了一组让人揪心的数据:2024 年 1 月至 2025 年 3 月,检察机关办理了 1546 起婚介行业犯罪案件。这些犯罪主要分为三类:一是有人假借婚介之名诈骗;二是部分婚介机构违法操作涉外婚介业务;三是婚恋网站成了犯罪引流的工具。这可不是最高司法机关第一次关注婚介婚恋问题了。早在 2025 年 2 月底,最高法就发布了第二批涉彩礼纠纷典型案例,强调要打击婚骗、规范闪婚服务。再往前推,2024 年底,多地还爆出跨省“闪婚闪离”事件,不少男性受害者报警,背后也牵扯出婚介机构的影子。
这和咱们平时在网上看到的婚恋舆论印象差别挺大的。民政部数据显示,2024 年全国结婚登记数只有 610.6 万对,创下 45 年来的新低。再看看天价彩礼、不婚不育、离婚冷静期这些话题的热度,似乎大家都对婚姻不太积极。但这婚介婚恋乱象却暴露了现实的另一面:还是有不少人急切地想成婚,甚至焦虑得掉进了犯罪的陷阱。这不禁让人好奇,这些人是谁?他们为啥这么渴望结婚?
在咱们的婚恋市场,通常只有在自己和亲朋好友的圈子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时,才会考虑找婚介机构。那试想一下,那些选择婚介的男性,很可能在年龄、性格、经济、学历、地域或者家庭等方面存在一些劣势。
如果一个条件不太好的男性,又特别着急结婚,那他很容易就掉进骗婚之类的陷阱里。要是他在个人交际圈、亲朋好友圈和婚介市场都没优势,那他可能还会采取一些替代性婚姻策略,比如入赘、买婚,甚至是收买境外妇女。你注意到没,这里说的适婚人群,基本都是男性,这和我国男女性别比失衡的情况有关,底层男性婚配更难。
从现实情况来看,这些在婚恋市场处于弱势、又对婚配渴望强烈的群体,主要集中在经济不发达、位置偏远的农村和县乡地区。就说去年底爆出的“闪婚闪离”疑似婚骗事件,受害者基本都是县乡、农村的男性。红星新闻报道,这些跨省“闪婚”的家庭,男方年龄大多在 28 岁到 30 岁左右,来自农村,学历普遍是高中以下,还在经济发达地区打工。因为工作和性格原因,他们人际圈子小,不擅长和异性打交道。在打工地,婚恋机会少;回老家,适婚女性又少,还多往外面嫁。
《南方周末》也对跨省“闪婚”人群做了分析,发现这些人老家在农村的居多,主要集中在中南部省份,年龄在 27 岁到 35 岁之间,在老家算是大龄青年了,周围催婚压力大。大部分人童年留守,约一半人初中毕业就没继续上学,另一半上过中专或大专,但也没从事对口工作;少数人靠父母经营小生意,大部分人在工厂、饭店、建筑工地打工。
“跨省闪婚”男女双方签署的《附条件赠与合同》
再看最高检公布的涉婚介婚恋犯罪中的非法跨境婚姻介绍业务,需求方很多也是农村男性。2019 年《中国公安大学学报》上的一篇论文提到,在统计的 1662 名拐卖妇女受害者中,近 40% 是外籍,主要是越南籍。而收买这些中外籍妇女的,主要是农村男性,受害者“流入地”有 91.5% 是农村。这些人收买妇女,其实就是为了有个媳妇。二、性别比失衡与婚姻挤压为啥是这些农村大龄男性这么渴望结婚,又难以成婚呢?这背后成因挺复杂的。首先就是性别比失衡的问题。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全国男性比女性多出 3490 万,其中 20 岁到 40 岁适婚年龄的男性比女性多 1752 万。农村男性的处境更难,2020 年我国总人口性别比是 105.07,乡村人口性别比却达到 107.91。民政部政策研究中心副研究员周京根据 2020 年普查数据推算,全国未婚男女比例是 13∶9,农村未婚男女比例是 2∶1,农村大龄未婚男女比例更是高达 13∶2,农村“光棍”群体规模有扩大的风险。
而且,城市和经济发达地区的婚姻市场扩张,也在挤压农村和落后地区男性的婚恋机会。以前,婚姻市场大多是区域性的,比如乡村以乡镇或县为单位。在这样的小范围婚姻市场里,虽然适婚人数有限,但大家条件差不多,当地男性相对容易找到合适的对象。可现在,随着经济和人口的大幅流动,婚姻市场已经突破区域限制,跨市跨省,甚至面向全国了。
农村的适婚男女大多外出打工,女性外出后更倾向于在当地找条件更好的男性结婚或者外嫁。而男性随着年龄增长,在城市扎根困难,外出择偶也难,只能回乡成家。不过,回乡后发现,适婚女性少之又少。而且,整个乡村、县乡区域的未婚男性数量,还呈现出由东向西递增的趋势。据全国百村调查数据,农村“光棍”发生率高的村庄主要集中在经济落后、位置偏远的西部地区。性别比失衡加上人口外流,乡村里适婚女性越来越少,留村和回村男性成婚就变得很难。
另外,农村适婚女性的缺乏,还加剧了男性的竞争。这种竞争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天价彩礼和高昂的婚恋成本,这无疑又抬高了结婚的门槛。农村青年大多收入低、学历低,能力弱,情感交流能力也不行,先天条件不好,后天资源又有限,很容易陷入婚配困境。为了在竞争中脱颖而出,他们只能靠父母帮忙,甚至背上大额债务来完成婚配。可一旦遇到婚骗或其他婚恋问题,家庭就很难承受风险。
就拿红星新闻 2024 年 10 月报道的一个例子来说,湖北崇阳肖岭乡的一个青年去贵州“闪婚”,把“老婆”带回老家,结果四天后新娘就要走。这青年觉得人财两空,接受不了,竟服农药自尽了。
《Hello!树先生》剧照
三、传统观念下的结婚执念在这样的情况下,为啥他们还这么执着于结婚呢?这可能是很多人不理解的。毕竟现在社会上也有不婚的观念,认为不结婚也能过一辈子,甚至能过得很好。但对于这些农村大龄男性来说,情况不太一样。
他们的观念更传统,认为结婚是组建家庭、传宗接代的必要途径。而且,结婚这事不只是他们自己的事,还牵扯到父母、家族和村庄社会。对大多数未婚大龄男性的父母而言,子女成婚是他们人生最重要的任务。如果儿子结不了婚,在村里就抬不起头,觉得自己对不起祖宗。所以,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儿子成婚,哪怕花光毕生积蓄,背上大额债务也在所不惜。要是儿子年纪大了还结不了婚,父母的焦虑程度甚至会比儿子还高。
在跨省“闪婚闪离”的报道中,很多父母都在背后操持。而且在村庄社会里,一个结不了婚的大龄男性,基本没啥地位,被视为失败者。他们要承受“光棍”的名声,周围人的议论和异样眼光,还要面对“断子绝孙”的道德压力。
从他们自身角度看,也渴望成家。一方面是为了传宗接代,不让家族血脉断在自己手里,好在村里人面前有面子;另一方面也不想自己老了没人照顾,想找个伴侣互相照应。而且,对于他们来说,结婚几乎是满足性需求的少数正当途径之一。
所以,当他们到了适婚年龄却结不了婚时,父母的焦虑就会传递给他们。随着年龄增长,这种焦虑愈发强烈,他们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成婚,包括“闪婚”甚至收买境内外拐卖妇女。这也就解释了为啥有婚骗现象,为啥拐卖境外妇女的“人贩子”会被当成“红娘”。
据《犯罪研究》2023 年第 6 期的一篇论文介绍,有个拐卖境外妇女的犯罪人说:“我给人介绍过媳妇,而且愿意和我来内蒙古的女的也多,所以很多人找我让给介绍媳妇。”在这个案例里,11 名妇女被收买,11 名农村“剩男”摆脱了“光棍”身份。犯罪人的行为在当地没遭到谴责,反而得到认同和赞扬。而且,相比天价彩礼,收买境外妇女的经济压力小多了。论文里提到的 57 名被收买的境外妇女,平均收买价格约 6.25 万元,最低的才 1 万元。
从最高检公布的婚介婚恋犯罪情况来看,这些问题的根源在于部分群体的婚配难题。司法打击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解决这些群体的婚恋需求。
长远来看,如果这些婚配难的群体一直结不了婚,又没有工作和正常生活保障,那他们很可能成为社会不稳定因素。尤其是在当下乡村家庭养老模式难有大改变的情况下,如何解决这些难以成婚、没有家庭支撑的群体问题,避免他们成为“五保户”,是一个迫切又现实的问题。
要解决这个问题,得从多方面入手。一方面,要大力发展农村经济,提高农村男性的经济收入和社会地位,让他们在婚恋市场上更有竞争力。另一方面,要加强婚介行业的监管,规范婚介机构的行为,打击婚骗等违法犯罪活动。同时,还要加强宣传教育,引导农村男性树立正确的婚恋观,减少对婚姻的焦虑和执念。此外,还可以通过完善社会保障体系,为这些婚配难的群体提供基本的生活保障,让他们即使结不了婚,也能有尊严地生活下去。
总之,县乡男性的婚姻焦虑问题,不仅仅是个人的困境,更是社会需要关注和解决的难题。只有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才能让他们摆脱婚配困境,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