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树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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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来森

谈及榆树,春天里,第一让人想到的,就是榆钱。榆钱,可谓春日之时鲜也。

看到有人说“打榆钱”,榆钱能打吗?其实,榆钱是“捋”——顺着枝条,一把一把地捋下。

榆钱好吃,好在它的嫩、鲜、滑。在吾乡,榆钱的吃法,主要有两种:一是蒸食,二是煮食。蒸食,谓之榆钱糕;煮食,则谓之榆钱粥。不管是蒸食还是煮食,多以面粉搅拌之,最好是大豆粉。当然,榆钱最简单、最本色的吃法,还是生吃。

榆钱老了,渐渐变黄,最终一白。东风起,白如纸的老榆钱,纷然飘下,如一场飘雪。此时,春事毕。

榆钱落毕,新鲜的榆叶就长出了。正当初夏,每一片榆叶都嫩嫩绿绿,光光滑滑。无虫,甚至无尘,干净极了。

干干净净的嫩榆叶,亦是一道美食。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吃法,在吾乡,榆叶主要用作熬粥。榆叶粥,似乎比榆钱粥更滑嫩。当然,困难的年代,榆叶可用作蒸菜团,作为主食。

榆树皮,亦可食。

小时候顽皮,闲暇无事,户外游逛,碰到小榆树,常常会折一枝,啃食榆树皮。榆树皮有什么好吃的?放在当时,还真是好吃。片片剥食,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乐趣。剥一片,放入口中,缓缓咀嚼:劲道、滑嫩,黏糊糊,弥散出一种清清浅浅的甜味。

老榆树皮,粗糙、厚重,需用镰刀切割。一大片一大片地剥下,外面粗糙部分去掉,只留下内里肥厚、黄润的部分。切块,晒干,再磨成粉,谓之榆皮面。可做窝窝头,蒸食,亦可熬粥。榆皮面,极其劲道,若蒸食,通常是要与玉米面或者小麦面掺合在一起的;而熬粥,其色灰黑,滑嫩而黏稠。

北方人包大菜包,面粉中多喜欢加一点榆皮面,图的,就是它的劲道和滑嫩。

榆树,能长得很高大,可谓一树成荫。

记得我的乡村老家中,东南角靠近猪圈处,生长着一株老榆树。什么年代栽植的?连我的祖母也不记得了。粗可搂抱,树荫遮住小半个庭院。

夏日,那老榆树常常成为麻雀的寄宿地。早晨,麻雀们醒来,先是叽叽喳喳欢叫一阵,然后,轰然飞走,景象极为壮观。黄昏,则从四面八方,辐集而至,亦是先喧闹一阵,然后,才渐趋安静。那些年,夏日的黄昏,祖母常常在老榆树下纳凉。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一直到暮色淹没了一切。

榆树,什么都好,就是入秋后容易生虫。一种红黄色的毛毛虫,密密集集,用一根根丝线,从树上垂垂而下。人从树下走过,碰头碰面,烦人极了。若然不进行药杀,秋后,榆叶落下,会发现大部分叶子已然呈透明的网状了。

陶渊明《归园田居》有诗句曰:“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或许陶渊明只是写实,但榆树确然是很少栽在堂前的,因为“榆”谐音“愚”——家中不可出愚人也。栽在屋后,便好,尤其是与柳同栽,“柳”谐音“留”,“榆”亦可谐音“余”,榆柳同栽,便是寓意“后留余地”——其意,大为吉祥矣。

来源:中工网-工人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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