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养了堂哥几十年,也拳打脚踢了几十年,如今很多人羡慕我们家

情感 03-26 阅读:0 评论:0

周家日子清苦,多一张嘴吃饭,就像在原本就捉襟见肘的生活上又添了一道口子。我清楚地记得,那天飘着小雪,长长的冰凌挂在房檐上,像一把把锋利的宝剑。周长林指着灶台边的小板凳,沉声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他有力的大手拍在我的肩头,像一座山压下来,让我喘不过气。“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想吃饭,就得听话、干活、好好念书。”他的眼神复杂,像一潭深不见底的井水,我看不透,却感到莫名的敬畏。

周家还有个亲生儿子,周小峰,比我小两岁,整天笑眯眯的,像只活泼的小麻雀。说来也怪,父亲对小峰宠爱有加,即使小峰不小心打翻了家里仅有的半瓢油,他也只是笑着说:“长本事了!”而我,碗没洗干净,头发没梳整齐,就会招来一顿拳打脚踢,耳边充斥着没完没了的训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笨?要不是看在你爹娘的份上……”这句话,他总是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像一根鱼刺卡在我的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村里人都说父亲偏心,背后议论纷纷,说他一碗水端不平。母亲李秀梅却总是背着父亲偷偷安慰我,帮我涂红药水,轻声说:“你爹不是坏人,他就是这脾气,牛都拉不回来。你要理解他。”母亲的手粗糙却温暖,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照进我冰冷的心房。

有一次,父亲不在家,母亲煮了两个鸡蛋,那是生产队发的,本该是父亲的“专属福利”。小峰几口就吞了下去,我却舍不得,只舔了舔蛋壳,偷偷藏在枕头底下。晚上,父亲发现了少了的鸡蛋,勃然大怒。我心惊胆战,抢着说是自己偷吃的。父亲举起的手停在了半空,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像一座泄了气的皮球。那天夜里,我躲在被窝里哭,小峰悄悄塞给我半块红糖,那是他一直舍不得吃的宝贝。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家的意义:有人打你,有人护你,也有人偷偷心疼你。

我努力地做好每一件事,扫院子、劈柴、写作业,希望能少挨几顿打。东北的冬天漫长而寒冷,就像我心里的冰窖。无数个夜晚,我蜷缩在小炕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偷偷地哭,想念记忆中模糊的亲生父母。有时半夜醒来,会发现父亲高大的身影站在我的床前,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放在我的头上,像一片羽毛,拂去我心头的寒霜。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渐渐习惯了父亲的严厉,也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我在学校里表现优异,老师都夸我懂事听话。而小峰却贪玩不用功,考试勉强及格。1976年,我们兄弟俩进了县里的纺织厂。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父亲托了很多关系才争取到的。上班第一天,父亲把我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厂里有你爹的名声在,别给我丢人!干活勤快,说话老实,不懂就问。”可没过几天,我就因为操作机器不够熟练,被他当众训斥。周围同事异样的眼光像针扎一样刺痛着我的心。晚上回家,我坐在院子里,望着月亮,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母亲喊我吃饭,饭桌上,父亲阴沉着脸,小峰却兴高采烈地说着厂里的新鲜事。突然,父亲喊我的名字,让我第二天早点去厂里,他教我调机器。那一刻,我感觉心里的冰窖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丝暖流涌了进来。

更让我不解的是,每当我生病,父亲总是格外紧张。记得有一次我高烧不退,半夜里,父亲背着我一路小跑到五里地外的医院。我迷迷糊糊地听到他焦急地对医生说:“大夫,这孩子可得治好啊,他还小呢。”那语气里的心疼,和往日的严厉判若两人。

工厂的生活虽然辛苦,但也充满了快乐。车间的姑娘们爱唱歌,午休时大家围坐在一起分享干粮。小峰很受欢迎,总有姑娘偷偷看他。我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每个月发工资,父亲都会让我把大部分钱交给他保管,说是帮我存着,却从来不告诉我存哪儿了。小峰的工资却大部分都自己留着。但奇怪的是,我加班晚归,总能看到热腾腾的饭菜;冬天我的棉袄总比小峰的厚;我的工作鞋破了,第二天就会出现一双新的。父亲总是说是母亲准备的,眼神却飘忽不定。

1982年春节前夕,我拿着年终奖兴冲冲地回家,想给父亲买好烟,给母亲买围巾。却看到家里一片狼藉,母亲坐在地上哭,父亲头上流着血。原来,小峰迷上了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债主上门讨债,父亲护着小峰,被打伤了。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在医院里,父亲第一次向我讲述了我的身世。原来,我是他的亲生儿子!1959年,因为计划生育政策,他们把我托付给战友李大山夫妇抚养,后来李大山夫妇车祸身亡,他才把我接回家,为了避人耳目,只能对外宣称我是他的“堂侄”。怕别人看出我和他长得太像,他才对我格外严厉,用“打”来掩饰他深沉的父爱。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么多年,他一直默默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痛苦,而我却一直误解他。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1994年。父亲中风瘫痪,小峰常年在外,很少回家。我每天下班后都去照顾父亲,给他翻身、擦洗、喂饭。邻居们不理解,说我不是亲生的,何必这么辛苦。我只是笑笑,说:“血缘哪有养育之恩重?”

那年冬天,父亲病情加重。我背着他去医院,路上,我想起十二年前的那个雪夜,他也是这样背着发烧的我。在医院,父亲用尽最后的力气告诉我,我不是他的侄子,而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走了,走得很安详。

2005年,厂里组织退休职工聚会。老工友们都说羡慕我家,说我父亲教子有方。他们不知道我和父亲的真实关系,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我拿出父亲六十大寿时的合影,照片上,他手搭在我的肩上,眼神里充满了骄傲。我告诉他们:“我爹常说,严是爱,松是害。当年我不懂,现在教育自己的孩子才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如今,我站在自家的小院里,望着满天星斗,想起父亲,想起他深沉的爱,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小河啊,爹对你好不好?”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爱,有时藏得很深,深到让你误以为那是冷漠;情,有时说不出口,只能化作一碗热汤,一件厚衣,一声训斥。而等你终于读懂的时候,给予的人可能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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