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1年,权倾朝野的大宦官曹吉祥被当众凌迟,刽子手只剜了三刀,便发现极不寻常——他干瘪的皮肉里竟渗出墨汁般的黑血。围观人群骚动后退,刑场槐树上数百只乌鸦齐声哀鸣。朝廷疑他早年曾在苗疆征战学了些蛊术,便下令将他头割下来传首九边。 监斩官攥着朱批的圣旨,指节捏得发白。他看着刽子手用浸了烈酒的棉布擦拭刀刃上的黑血,那血珠坠在青砖上,竟像烧红的烙铁般滋滋冒烟。有个刚从顺天府狱调过来的小吏,忍不住蹲下身想细看,被老狱卒一烟袋锅敲在后颈:“作死?这等奸佞的血,沾了怕是要烂手。” 其实哪有什么蛊术。三日后,负责收殓残躯的仵作在曹吉祥贴身的锦袋里,翻出个用油纸包了三层的小瓷瓶。瓶底沉着些青黑色的药渣,凑近了闻,有股子陈年艾草混着硫磺的怪味。宫里老御厨见了直摇头,说这是常年用硫磺熏制的“驻颜丹”残渣——太监们怕老态龙钟被主子嫌弃,总偷偷用这法子让皮肉看着紧致些,只是硫磺蚀骨,积年累月下来,血自然成了这模样。 传首九边的队伍走得格外慢。从北京德胜门出发时,那颗用石灰腌过的头颅还能看清眉眼,到了宣府卫,脸皮已像泡发的纸。守城的百户见过曹吉祥当年随英宗北狩归来的模样,那会儿他穿着蟒纹贴里,腰上挂着皇帝亲赐的玉带,见了小兵都要笑着递块点心。谁能想到二十年后,这颗头颅会被穿在木杆上,在寒风里晃成个黑褐色的皮囊。 队伍到大同卫时出了岔子。有个瞎眼的老妇人拄着拐杖,摸到木杆下哭了整整半日。她说自己是曹吉祥的远房姑母,当年曹吉祥还是个偷鸡摸狗的少年时,是她给了半袋小米,才让他凑够了净身的路费。“他总说要让我住金砖铺地的房子,”老妇人用枯槁的手拍着木杆,“可我要的,不过是他能像隔壁二柱那样,娶妻生子啊。” 这话传到巡抚耳里,巡抚让人给了老妇人两匹粗布,却没敢让她靠近头颅。那会儿九边的兵卒正盯着这颗脑袋骂骂咧咧——当年曹吉祥掌管京营,克扣军饷是常事,有个骑兵的马病死了,想领点银钱买匹新马,却被他的亲信打了四十棍,说“战马不如公公膝下的哈巴狗金贵”。 直到头颅传到甘肃镇,才算真正“安分”下来。风沙大,没几日就只剩个骷髅架子。守城的兵卒嫌它晦气,趁夜扔进了戈壁。第二天却发现,骷髅被一群野狗围着,既不啃咬,也不离开,只是蹲在那里呜呜地叫。
有老兵说,这是曹吉祥到死都没闭眼,还想着当年在苗疆时,那个给过他草药的苗女——那会儿他刚净身入宫,跟着军队平定苗乱,中了瘴气差点死了,是个穿蓝布裙的姑娘,把他拖进山洞喂了半个月的药。 后来有人在曹吉祥的旧宅里,翻出本被虫蛀了的账簿。里面记着某年某月,给“黔地蓝姑娘”汇了五十两银子;又某年某月,给“姑母”汇了二十石米。只是这些字迹都被墨团涂了,像是后来特意要抹去。 说起来也怪,自那以后,北京城里再也没人敢用硫磺制“驻颜丹”。太监们改喝银耳汤,说这东西养人,还能留个全尸。顺天府狱的老狱卒却总跟新来的讲,曹吉祥那黑血不是硫磺闹的,是心太黑——当年他帮着石亨发动夺门之变,杀于谦的时候,血怕是就开始变黑了。
渤瀚
於堵产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