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诘问之茧》
我是陆离,27岁,语言治疗师,此刻正对着镜子练习闭嘴。电子钟显示03:47,咽喉药水在舌根泛起苦味——昨天第七次相亲失败,因为我说"介绍人没告诉你我结巴?"
诊室百叶窗漏进金线,七岁患儿小舟在沙盘上堆砌城堡。"陆老师觉得这样不对吧?"他突然抬头,手里的奥特曼砸向城墙。我咽下"你觉得呢"的惯性反问,碎塑料片扎进掌心。
"心理咨询费涨了?"母亲推来续药单,钢笔尖悬在"人格障碍"诊断书上。我盯着她新烫的卷发:"和爸爸葬礼那天一样的发型。"她摔门而去时,衣摆扫落药瓶,氟西汀胶囊滚进当年我跪着擦地板的瓷砖缝。
暴雨夜,小舟妈妈浑身湿透撞进诊室:"他说想变成哑巴!"男孩蜷缩在绘本架角落,指尖抠着绘本《好好说话》的标题。我抱起他时触到后背淤青,他忽然凑近我耳畔:"妈妈说谎时,眼睛会眨三下。"
治疗记录本失踪那晚,我在院长室门口听见母亲的声音:"...遗传性语言障碍,不适合继续任职..."小舟的尖叫突然炸响走廊,他举着从保险柜偷来的档案,封面上是我七岁时的病历:创伤性失语。
"你早就知道!"我砸碎办公室隔音玻璃。母亲抚摸着院长桌名牌:"不说反问句会死吗?"她的口红印在咖啡杯沿,和父亲遗书上的唇印一模一样。
天台寒风灌进病号服,小舟攥着我衣袖指向远方。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染成"会说话的星星",那是父亲生前投资的特殊学校遗址。手机突然震动,匿名邮件里躺着父亲未发表的手稿:《否定式教育的毒性反应》。
废墟清理日,工人在礼堂墙体内发现千纸鹤。褪色糖纸里包着发霉的纸条,七岁的笔迹歪斜:"今天没问为什么,爸爸笑了。"身后传来纸箱倒地声,小舟举着从我妈车里偷拍的视频——院长室内,她正往我水杯倒药粉。
直播镜头前,我吞下整瓶维生素。"这是氟西汀?"母亲冲上来抢话筒。我按下遥控器,大屏幕播放她篡改处方的监控录像。观众席突然站起十几个身影,都是曾被诊断为"语言障碍"的患儿。
小舟把千纸鹤放进我掌心时,法院判决书刚好送到。特殊学校重启奠基礼上,他对着麦克风说:"陆老师教我,疑问句结尾要用句号。"夕阳在我们紧握的手上跳动,像极了当年父亲教我写字时,笔尖漏下的那滴蓝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