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岁那年,一个男孩治愈我的童年,后来我考上中专,嫁给残疾的他
在我七岁前,我几乎就是别人眼里的天之骄女,父母宠着我把我烦当成掌上明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当时农村最好的。
但7岁却成了我人生的一个分水岭!
那是我上小学一年级的第一个暑假,做了几页暑假作业后,我带着弟弟出去和几个小伙伴玩去了。
出门前,父亲在旁边的菜地里砍牛皮菜,母亲正在准备菜刀木盆,等父亲把牛皮菜拿到家里,母亲把那些牛皮菜剁碎,然后煮熟用来喂猪。
这个过程,父母隔一天就要操作一遍,我又还是没心没肺的年龄,自然不会多想。蹦蹦跳跳出了门,和几个小伙伴玩游戏,直到快十二点才领着弟弟回家吃饭。
可我走到家门口,就发现我们家里挤满了人,屋里地坪里到处是人。
看到我回来,邻居川大伯一把就搂住我和弟弟,他脸上也有点泪水:孩子,你们的爹娘没了,今后怎么得了啊……
我这才看到,父母都躺在灶屋的地上,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后台才知道,父亲那天突然不想烧稻草煮猪食,突发奇想拉了两根电线插在猪食锅里,没料到触了电。母亲看到赶紧去拖他,两人就这么手拉手走了。
我一时间没有弄清楚情况,直到扑在父母身上推搡了一阵,他们都不再理我,我这才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
我哭着,弟弟也拉着我跟着哭,乡亲们没有一个不摇头叹息的。
过了一阵,两个姑妈回来了,父母的后事也是她们带着我们姐弟操办的。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乡亲们叹息着离开,我们家里就只有七岁的我和五岁的弟弟了。
我们姐弟俩当然无法自己生存下去,两个姑妈商量了一阵,大姑妈家里只有两个女儿,弟弟就跟着她去住。小姑妈还只有一个儿子,我就跟着小姑妈回了家。
一路上,姑父背着我,姑妈一直在旁边细声细气地安慰我:小娟,今后就住在姑妈家,你就当成是自己的家一样,不要有什么不同。
姑父也说,你表哥是男孩子调皮,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姑父,我拿楠竹丫几几抽他……
我心里是知道姑父姑妈真心对我好的,但自从最开始扑在父母身上哭了个天昏地暗之后,后来父母的灵柩上山,我都没有再哭过一声。
此时此刻,姑父姑妈的安慰和劝解,我听到了,但在我心里却掀不起半点波澜。
在七岁女孩的心里,没有了父母,这世界就都是外人,曾经五彩斑斓的世界,在我眼里就只剩下灰色这一个色调。
到了姑妈家,我就那么机械般地被安排着。姑妈把表哥的卧室换到了另一头,只为了让我挨着姑妈的房间,她们也能时时刻刻照顾我。
表哥虽然只比我大了几个月,但也非常懂事地让着我。家里有好吃的,他都会主动让我先吃,甚至还把他所有的玩具搬到我面前,只要我喜欢的就可以随便挑。
但我对这一切似乎都失去了兴趣,叫我吃饭了,我就吃饭,但我从来不会去盛第二碗。
表哥拿出来的的那些玩具,我也会随意拿一个在手里,但几乎不会再去动它。
姑父姑妈和表哥在家的时候,我也会乖乖地坐在一起,只是不怎么说话。姑妈轻言细语问到我了,我才会用尽量少的字尽可能低的声音回答一下。
就这样,我在姑妈家转眼就住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来,我从来没有笑过,也没有说过一个多的字。
姑父姑妈出去做工了,表哥想带我出去和小伙伴们玩耍,但我都不肯出门。作为男孩子,表哥自然在家里待不住,软磨硬泡一阵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出去。
我并不怪他,相反,表哥走了,我一个人在家里抱着膝盖坐在阶基上,看着地上忙碌的蚂蚁,我心里反倒能获得一份宁静。
但谁都知道,我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姑妈找了很多人,希望大家能出主意帮我走出来。有人提议,要不还是让她们姐弟俩住在一起吧,或许能好一点。
弟弟还不是很懂事,已经习惯了在大姑妈家的生活,脸上也有了一些笑容。
为了尝试,小姑妈把弟弟接了过来,但我只是搂着弟弟,还是不怎么说话。
弟弟在家里坐不住,我又会放手让他跟着表哥出去玩,我自己依旧还是坐在家里看蚂蚁。于是,弟弟又回去了大姑妈家,我依旧跟着小姑过日子。
又过了一段时间,学校终于开学了。姑妈第一时间把我送回了学校,希望在学校人多了,有老师和同学们的帮助,我们还更快从失去父母的阴影中走出来。
我并不排斥上学,上课也在认真听课,也没有做什么小动作,但我的成绩明显不如一年级。
表哥比我高一个年级,每天都会和我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在学校,他也会罩着我,老师还特意交代了同学们不要欺负我。
但我的性子似乎还是没有变化,课间的时候,我大多数时候都会静静滴坐在课桌上,偶尔也会去操场上看别人玩球玩游戏。
可我的心里,总是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布,阳光照不进来,我也不愿意主动走出去。
好多时候晚上睡觉时,我会听到姑父姑妈在隔壁小声商量,小娟这孩子可怎么办啊?
那时候,我自己心里其实已经有点想要做出改变的想法,也希望自己能像其他小伙伴一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我希望自己能和大家一起玩游戏,什么恰子,买房子,还有跳橡皮筋,以前都是我最喜欢的,可每次都是刚有点想法自己就退缩了。
开学一个星期了,那天是周六,下午放假回到家,我很快就做完了作业,尽管不知道做的对不对,至少看上去都写满了。
表哥写完作业出去玩了,我一个人又坐在阶基上看蚂蚁。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小娟,你在看什么?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姑妈隔壁邻居家的小刚哥哥,他和表哥一样大,却和我一个年级。
小刚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确良的衬衣,下面是鱼白色的短裤,却光着脚丫,没有穿凉鞋。
我没有吭声,小刚却自然熟地走过来在我身边蹲下,随后就跟我一起逗蚂蚁了。
他很熟练地拿着一根小草,这边挡一下那边拨一下,小蚂蚁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我竟然不自觉地笑了一声。
小刚也听到了,看着我说道:小娟,你笑起来真好听。你想玩更好的吗?我带你去玩更有意思的……
我虽然也为自己刚才的笑而吃惊,却并没有出去玩的想法。
可小刚却不管不顾,拉起我的手就往他家跑:有好几个同学在我家玩游戏呢,刚好少了一个人,你来帮帮我们吧。
被他拉着,我力气小又挣不脱,不情不愿地被他拉到了他家。
果然,堂屋的地上坐着五六个孩子,有男有女,有一两个我认识,但更多都是陌生的。
见我来了,大家都站起来和我打招呼,我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暖。使劲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用有点蹇涩的语气回应了一下。
不知道是因为有了其他小伙伴的加入,还是我那点细微的变化,小刚显得更加开心,一直紧紧拉着我的手,跟着大伙玩起来。
说真的,在以前,尤其是父母没出事之前,我几乎不可能让一个男孩子拉着我的手这么久。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农村孩子,脑子里很有点保守观念,最常做的就是拉郎配,男孩女孩大庭广众之下拉着手,绝对会被大伙嘲笑的。
可我没有那种感觉,只觉得他的手很温暖甚至很有魔力,能让我的心不那么恐惧,于是就很自然地接受了他的行为。
那一天,是我几个月来玩得最开心的一次,虽然我还是玩伴里最沉默的一个,可至少也会加入进去跳个橡皮筋。
再说了,就算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不也比我一个人躲在家里看蚂蚁要好得多吗?
玩了一阵,孩子们陆续散去,小刚又把我送回家,临走前还很正式地约我:明天,以后,我都来喊你,到时候一定要跟我们一起玩啊……
小刚哥哥离开的背影,就那么在我心里刻下来。他天蓝色的上衣,鱼白色的短裤,在我眼里,就像蓝天白云那么让我心里安详而踏实。
从那以后,小刚真的几乎每天都会来叫我,我当然也会跟他走。姑妈对我的变化很是欣慰,经常夸小刚是个好孩子,还经常“奖励”他一些小零食。
渐渐地,我不再那么自闭了,有时候小刚打发别人来叫,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过去,再后来甚至都回主动去找小刚。
有小刚在的场合里,我的表现基本和以前差不多了,但没有他在的时候,我还是有点不善于表达,也更愿意自己一个人看书搞学习。
但无论如何,我的变化都是积极和正面的,姑父姑妈对此深感欣慰。
我的成绩逐渐稳定,甚至还在稳步提升,到了小学毕业时,我竟然以年级第一的的成绩考上了重点班。
相比起来,不管是表哥还是小刚,他们的成绩顶多就是中等偏下的水平。
有时候我们一起玩,小刚的父母还会和姑妈说:我们两家这两个小子,看上去也不笨,可读书怎么就比不过小娟呢?
初中毕业时,我考上了中专,读的是地区的卫校,这是我长大懂事后心里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将来要当一个好医生,或许就能避免更多自己父母那样的悲剧。
小刚和表哥都没有考上,他俩甚至都商量好了:下半年或者过完年,就搭伴一起出去打工挣钱。
收到通知书后,姑父姑妈带着我在父母的坟头放了鞭炮,还决定摆几桌酒席庆祝一下。
摆酒那天,小刚自告奋勇帮着做“行动”,也就是摆桌椅板凳,端茶上菜那些杂活。
一天下来,他的脸上都成了花猫,我对他说了好多次感谢,他却腆着脸笑着说:你考上了中专,总算让我也能扬眉吐气一回了,比我自己考上还高兴……
我上中专了,小刚真的去了广东打工。
但他每个月都会给我写信,我也从不拖拉回信给他。嘱咐他在外面好好保重,做不了的重活别霸蛮伤了自己。也不要亏待了自己,吃好点才能干活……
每个月,我都能收到一张小刚给我的汇款单,有时候是二三十块,有时候可能是五十块,留言栏里永远是简短的一句话:给你买纸笔的。
那些钱我全存着,一分也舍不得花。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存着那些钱,但潜意识里认为,这些钱将来会有用武之地。
三年后,我毕业参加工作,被安排在现成的城关医院上班。
小刚已经是大青年了,他一直在广东打工,据说还存了一笔钱,准备娶媳妇了。
我参加工作后,小刚跟着表哥来我单位玩过两次,我带他们在县城吃了饭。
小刚显得有点心事沉沉,但不管我问问,他都不肯详细说,问得急了就一句“你还小,小丫头片子的问那么多干嘛”打发了我。
就那么过了两年,那年又是夏天,小刚一个人从广东回来了,跑来我单位找我玩。最后却漫不经心地问我:你也二十一岁了,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过?有没有找男朋友?
我突然有点羞涩,却不肯和他说自己心里的话,只是顶嘴说:我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哪里会考虑嫁人的事,再说了,我要好好挣钱孝敬姑妈呢……
小刚没有说什么就回去了,不到一个月,传来他结婚的消息,新娘子是邻村的姑娘。
知道消息的时候,我心里竟然悲喜交集,高兴的是小刚成家了,不开心的,却是心里怀疑,从今以后,他就不再是我的小刚哥哥了……
但我掩饰得很好,装着非常开心的样子,陪着他夫妻在县城照了婚纱照,结婚当天还主动帮着整理新房。
就一如,很多年前我考上中专的那次,他忙前忙后帮忙“做行动”的模样。
我以为,我和小刚就这么成了真正的兄妹,可命运的轨迹却不曾停下。不知不觉中,又发生了一件改变我们命运的事。
小刚婚后,夫妻俩回去了广东打工,他在一家五金厂开啤机。有一天上夜班,不知道是犯困还是怎么分了神,左手的整个手掌就被啤机压断了。
小刚当场就痛昏过去,送到医院治好了,老板赔了医药费也给了一些赔偿金,但他却成了残疾人。
更无奈的是,回到家没多久,妻子就和他离婚了,分走了家里大部分的钱。
那天我正在上班,突然接到姑妈的电话:你赶紧回来一趟,小刚喝了农药,刚刚送去卫生院,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我连忙请了假,还掏钱请了单位的司机把我送回老家的乡医院。
我到的时候,小刚的抢救已经完了,人也推到了病房,医生说生命危险没了,但什么时候醒来,就只能看他自己的意愿……
我坐在病床旁,拉着他冰冷的右手,看着他空荡荡的左袖管。
我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知道穿着天蓝色上衣,鱼白色短裤的男孩,也是这样牵着我的手,带着我慢慢从灰暗的世界里走出来。
我泣不成声,也就是到这时候,我才彻底明白,在我心底深处,小刚早在十几年前就扎根了……
我在他病床前呢喃了大半夜,小刚竟然醒来了,伸手敲了敲我的头:傻丫头,哭什么哭,我还死不了呢……
我发疯般地搂住他,嘴里含喊着: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小刚听懂了我的话,举起自己的右手说:小娟,我已经是个残疾人了,不值得你这么做,要是去年,你能这么说,一切或许就不一样了……
我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他失去的只不过是一只手掌,但他对我来说,却就是整个世界!
姑父姑妈没有阻拦,他们都清楚,小刚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我们成婚了,我嫁给了那个七岁时就牵住了我的手的男孩。
婚礼上,小刚穿着天蓝色的衬衣,鱼白色的长裤,我恍惚有看到,那是一片蓝天白云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