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重生，再入侯府的爱恨纠葛

这是我离世后的第十个年头，我默默注视着我的夫君，见证他从侯府世子一步步攀升至丞相的高位。 他纳了妾室，还续了弦，丞相府的后院妻妾之间纷争不断，时常有人陷入争端，甚至有人离世，但他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这些事毫不在意，就如同我死去时，他也未曾为我落下一滴眼泪。 在他眼中，我穆脂不过是十年前，他还是世子时，身边伺候的一个小丫鬟，只因陪伴的时间久了，才有幸成为了他的妾室。 1 我是他的第一个妾室，却也是所有妾室里最早离世的。我死的时候，年仅十七岁。那年的春光格外温暖，那是我最喜爱的时节，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最爱的春日里香消玉殒。 “脂脂性情温顺，我一直都很喜欢。我看到这桃花银簪时，就觉得它特别适合你。”身着一袭青衫的俊美少年，脸上挂着如融雪般温柔的笑容，我们手指相触，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我隐约记得，他的手，凉得有些刺骨。 “穆脂，你在我儿子身边伺候多年，虽是丫鬟，却十分懂他。你如今已十四岁，若让你做我儿子的妾室，你可愿意？” 侯府夫人身着一身绛紫华服，头上珠翠琳琅，面容端庄秀丽，声音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记得当时的我满心欢喜，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丫鬟，仿佛世子从很早之前心里就有了我，而我能与他携手共度此生。 “奴婢自幼在侯府长大，无依无靠，侯府对我有养育之恩，此恩太重。奴婢自小便爱慕世子，如今夫人不嫌我身份低微，愿意让我做世子的妾，穆脂感激夫人的恩情。” 那时的我太过天真，根本没留意到，夫人虽然面带笑容，但看我的眼神却冰冷淡漠，没有一丝感情，就像在看一枚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 作为游魂，我见证了世间无数的欢喜与离别，爱恨与嗔痴。这十年来，侯府也发生了不少变化。世子娶了正妻后，便离开了侯府，自立门户，有了属于自己的府邸。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权势越来越大，京中爱慕他的女子数不胜数。 曾经我也幻想过，这样温柔的一个人，要是真正爱上我会是什么模样。可直到死后我才渐渐明白，他不会爱上任何人，他的眼中只有权力。 他的温柔是真的，对权力的追逐也是真的。 夏天的时候，我意外有了身孕。夫人得知后大发雷霆，因为我只是个妾室，而世子的正妻还未迎娶，我万万不能有孩子。 我一直按时喝避子药，从未有过一次遗漏，如今却怀了孕，真是可笑至极。 世子知道这件事时，我一直留意着他的表情，想看看他会作何反应。让我失望的是，他并没有太多惊讶的神色，和往常一样平静。 我渴望他能留下这个孩子，为我破一次例，但我从未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当时我看着他的眼神，就像一个濒死之人在求救。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我的心意？ 我们目光相对，他却直接无视了我的哀求，微微别过脸，看向庭院外的花花草草。夏日的蝉鸣阵阵，澄阳碧空如洗，侯府的景色美不胜收。 “打掉吧。”他轻飘飘地留下这句话，便干脆地离开了，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书名【妾魂忆前缘】，内容来自 「纸糊」。2 侯府的下人办事效率极高，当晚就打掉了我的孩子。那晚，我一个人在被褥里哭泣，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伤痛。那是我第一次痛恨自己如此无权无势，生性懦弱。 因为这件事，我对世子冷淡了一些，可他却毫不在意。曾经我以为他是不喜欢孩子，所以才如此冷漠，毕竟他从未说过喜欢孩子之类的话。 现在我才明白，他是对我无情，才会如此淡漠。 我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不知是因为成了鬼，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也许是死去的时间太久，有些往事已经渐渐记不清了。 我无力地躺在树干上，不经意间往身下一瞥，只见一条飘幽幽的青色裙摆。 人活几十年，历经万般苦难，死亡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有些忘记的事又会突然想起，如果想起的是开心的事倒也罢了。 故事还得再回忆回忆。后来，世子的名声越来越大，应酬和宴席也越来越多。夫人开始为他张罗婚事，我身边的丫鬟和小厮换了一批又一批。 我身边没有知心的人，也没有熟悉的面孔，也许是我的性格使然，但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 世子对我还是和往常一样，但我对他的心却已不同往日。果然，人随着年龄的增长，隔阂会越来越深，尤其是那些心意无法相通的男女。 夫人给世子挑选了许多京城的贵女。有一次，她问世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世子正看着茶杯发呆，听到母亲的问题后，他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向夫人笑了笑说：“母亲选的，自然都是极好的。” 我规规矩矩地坐在下座，安分守己地做着妾室该做的事。 每当夫人说我是最懂世子的人时，我就想笑。我根本不懂他，一点都不懂。有时候我真想撕掉他那张温和的面具，看看面具下究竟还是不是那张和我相处了十几年的脸。 夫人定下了世子的婚事，女方是京城太傅的嫡女。那嫡女不愿入宫为妃，所以婚事一直被耽搁，如今正好和世子相配，她的身份、地位、才貌都与世子十分相称。 有一次，我和世子一起看那嫡女的画像，她真的美若天仙，如皎皎月仙般不食人间烟火。她才貌双全，尤其擅长作花鸟诗赋。 “真好看。”我由衷地赞叹道。毕竟我知道自己的模样，小家碧玉，只是略识几个字，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和她相比，我就像地上的尘埃，而她则如天上的仙鹤。 我说完后，等着世子评价几句，但他却什么都没说，好像对这位即将迎娶的妻子并不在意。 世子喜怒不形于色，心事从不与人诉说，让人捉摸不透。 至于我是怎么死的，死得十分仓促，我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我当时就在想，我一直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在妾室中算是少有的老实人，生平也从未得罪过什么人，怎么会有人想要我的命呢？ 那天，我让丫鬟给我送来一碟绿豆糕，这是我平时最爱吃的点心。不知为何，每次吃绿豆糕，心里总会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我坐在廊亭中，看着不远处开得正艳的桃林，一片嫩粉色的花海，随着风轻轻摇曳，发出稀稀疏疏的枝丫摩擦声。头顶上是如琉璃般透彻的碧蓝天空，蓝粉相接，美极了。 我伸手捻起一块绿豆糕，心中带着一丝欣喜，放入口中，口感软糯。 书名【妾魂忆前缘】，内容来自 「纸糊」。3 不知为何，我觉得这绿豆糕比往常更甜，也许是厨房的厨娘放多了糖吧，我也没多想，一连吃了三块。正吃着，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诧异扭头看去，不禁瞪大了眼睛。 世子正朝我飞奔而来，他跑得飞快，衣袍都被吹乱了。 我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慌乱、惊恐又急切。我刚想喊一声世子，他就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我面前，直接打掉了我手中的半块绿豆糕，力气大得让我手背生疼。 绿豆糕跌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 我一脸茫然，还以为侯府要大祸临头了。 只见世子双手紧紧扣住我的肩膀，眼睛发红，像是愤怒到了极点，又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眼神中还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渴求。 “你吃了几块？” 我本来反应就慢，被他这么一吓，大脑更是一片空白，有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吃了几块？是指绿豆糕吗？ 他迟迟没有得到我的回应，似乎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对我大吼起来，手上的力气很大，捏得我肩膀生疼。 我刚想说吃了三块，可话还没出口，就感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呕了出来。我呆呆地看着青石砖上那摊鲜艳的红色，僵硬地抬起头与他对视。 我无法形容他当时的表情，那模样十分难看。 鲜血不断地往上涌，我用手捂住嘴，结果弄得满手是血。世子直接将我揽腰抱起。 我头晕目眩，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肚子像是被火烧一样，疼得我说不出话，只能死死地抓住世子的衣袖。 我隐约记得，他那天穿的是一件珍珠白色的立领长袍，后来一定被我的血弄得又脏又乱。 在神智朦胧之际，我好像听到了世子的声音，但已经不太清晰。 “太医呢？” “世子，太医已经到了。”小厮战战兢兢地回答。 太医？是宫中的太医吗？我迷迷糊糊地想着，眼前好像出现了一道光，那光太亮了，刺得人眼睛生疼，仿佛要把所有的记忆都带走。 侯府内，一个白袍公子怀中抱着一个身上满是斑驳血迹的蓝粉色裙女子，那女子昏迷着，手却紧紧地攥着公子的衣袖一角。随后，几个太医匆匆赶来，狼狈不堪，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满头大汗的小厮。 就在这时，女子的手缓缓松开，无力地垂了下来，而她攥过的衣角皱巴巴的，上面沾满了血迹。 雀语隐藏在繁茂的枝叶中，一声比一声清脆。它们保持着与生俱来的天真与雀跃，对世事的残忍一无所知。 我死了十年，成了阴间的“钉子户”，我不愿投胎。从孟婆那里我得知，下一世我还是会做凡人女子，还要经历爱恨离别，人间的七苦也得再受一遍。 我叹了口气，心念一动，转眼间就到了奈何桥旁。阴间没有阳光，没有四季，也没有活物，只有死去的人和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孟婆身着一身粗布麻衣，笑容和蔼可亲。奈何桥不长，却排满了人。 孟婆正在给鬼们盛汤，似乎察觉到了我，抬头向我微微一笑。 突然，身旁出现一个红衣貌美的女子，她拉住我的手，冲我温柔一笑：“走吧。” 这就是孟婆，奈何桥上的老婆婆也是她，她有很多分身，但我从未见过她的真身。 “今日不投胎？”孟婆轻轻扇动着手中的刺绣团扇，笑眯眯地问我。 我听后摇了摇头。 4 “说实在的，你要是不想投胎，也不想做孤魂野鬼，倒是有个办法。” 我看着来往的行人、喧闹的街市，没有理会她。 “我可以让你回到从前，但只是让你的意识回去。”孟婆看到我微微惊讶的表情，满意地笑了。 “那恐怕会影响到一些事情。”我思考着这样做的后果。 我的日子实在无聊，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的终点在哪里。 孟婆嘻嘻一笑，眼睛笑得像一弯明澈的月牙：“这世间的命数无时无刻不在改变，但好坏永远是均衡的，你影响不了什么。” 就像小石子掉进汪洋大海，只能泛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我确实想回到从前，因为记忆中，侯府里有真心待我好的人。比如后厨的碗姑姑，她时常照顾我，给我点心和糖果，但后来因为身体不好离开了；还有贺芽，她是我关系较好的姐妹，活泼善良，可惜死的时候才十六岁。 “好。”我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街上的晨风穿过我的身体，我能看到风的流向，却感受不到风。我站在房檐下的阴影里，不敢看太阳。 突然，我无比渴望活着。 孟婆笑了，她轻轻吹了我一口气，然后幻化出一个册子，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写完后，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逐渐昏沉，那抹明艳的红色身影也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昏睡前，我听到了一道声音，是孟婆的，忽远忽近，带着一种空洞的朦胧感。 “我让那世子跟着你一起回到过去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怀好意。 我听到这话，想挣扎着起来，却毫无力气，意识渐渐沉睡下去。 我怀疑孟婆一定看了不少人间的话本。 八月的京城，凉风轻拂枫叶，正是秋意渐浓的好时节。 我从小榻上醒来，木桌上映着窗外枝叶的斑驳光影，随着风轻轻晃动。我透过老旧的雕花小窗，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仆从。 我确实回到过去了，看到了许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其中有些人在我的记忆里早已离世。 “穆姐姐，大早上起来就发呆呀？”娇俏稚嫩的童音在我身旁响起，我扭头一看，是贺芽。 此时的她小小的，穿着一身鹅黄色的丫鬟装，头上扎着用黄色丝带系成的双鬟。 我装作不经意地问：“芽芽，你今年几岁啦？” 她毕竟年纪小，以为我在逗她。 “我年龄可大啦，我今年十岁了！”小丫头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脸上肉嘟嘟的。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真可爱。 我比贺芽大两岁，那我现在十二岁，我十四岁嫁给世子，一切都刚刚好。 “穆姐姐，今天夫人的庶妹要来，我们得赶紧去夫人那边。”贺芽伸手拿过桌子上小碟里的糖果，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 她的话提醒了我，侯府夫人的庶妹是尚书府的二娘子，虽是妾室，但也是尚书府的人，而且她的夫君对她还不错。 她有一个儿子，但从小体弱多病，平时很少出门。 我仔细回想，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特别的。 于是，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贺芽一起去夫人那边伺候。 5 贺芽年纪小，身高不够，端水盆、给夫人穿衣这些活就不用她做了。 这时的夫人正值风华正茂，才三十多岁，精神饱满，容貌美丽。 “夫人，这蝴蝶簪和这碧玉珍珠簪，您想戴哪一个？”我轻声问道。 夫人脸上还带着睡意，瞥了一眼我手中的两个簪子，然后闭上眼睛小憩：“随意吧，你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哼，我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好到看不清你们的心思，好到最后死于身边人之手。 我心里暗自腹诽，脸上却依旧温婉如常，拿起那支蝴蝶簪，轻轻插入夫人乌黑的发髻中。 若说我上辈子的死因，我如今已经知道了。因为我看到那太傅嫡女嫁到侯府后，新婚之夜问世子：“可后悔过？” “虽是我杀了那个小妾室，但你和夫人都默许了啊。”那嫡女有着倾城的容颜，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得意。 而世子没有理会她。 这时我才明白，我安分守己地活着，也会挡了别人的路，惹别人厌烦。 太傅的嫡女嫁进来，必然风光无限，十里红妆。可她眼里容不下我这个妾室，看到我，或者听到我的名字，就会心烦意乱。 也许她是怕世子宠妾灭妻，要是这么想，我倒觉得她是多虑了。 “穆姐姐，穆姐姐？”贺芽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她仰着头看着我，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穆姐姐，你怎么老是走神啊。” 我伸手戳了一下她那软乎乎的脸蛋，突然笑了：“你穆姐姐我啊，在想事情。” “那你在想什么？”小丫头好奇地问道。 “一些，很远，很远的事情。” 我们跟着夫人在侯府门口等候，还有一些庶出小姐和丫鬟小厮也在。 夫人看起来很开心，记忆中，夫人和这位二娘子关系极好。侯府冷清，侯爷又很少回来，她自然喜欢有人陪她聊聊天。 等了大概几分钟，就看见两辆马车从远处的青石街道上缓缓驶来。马车上没什么装饰，但车帘用的是上好的锦布，上面绣着贝锦暗纹。 “来了来了。”丫鬟和小厮中有些好奇的人，忍不住探了探头。 等马车停在侯府门前，夫人面带笑容，快步走上前去。 一只白净纤细的手掀开了车帘，露出一张和夫人有几分相似的脸，看起来和夫人年纪相仿。 二娘子梳着流云簪，只用了几颗珍珠点缀在发侧，身着一身浅蓝色的立领长裙，上面绣着纯白色的兰花，整个人看起来干净素雅。 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人。 丫鬟扶着二娘子下了马车，她亭亭玉立，温婉若兰。 夫人亲切地拉住二娘子的手：“可算把你盼来了，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有多无聊。” 二娘子笑着说：“我这不来了吗，还打算长住呢。” 两人又笑了一会儿，夫人这才注意到后面还有一辆马车，不禁看向二娘子。 二娘子心领神会，掩帕笑道：“光顾着和姐姐说话，竟然把我儿子都忘了。” “清若也跟着你来了？这孩子不是身子不好吗？”夫人嘴上这么说，脚步却向那辆马车走去。 书名【妾魂忆前缘】，内容来自 「纸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