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往之兽：秦岭记忆溶洞·终章
李教授的手指触碰到那行爪印文字的瞬间，整个溶洞突然剧烈震颤。岩壁上的荧光苔藓骤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淹没了一切。他听见身后传来岩石崩裂的轰鸣，接着是某种古老机关启动的咔哒声——仿佛沉睡万年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
"哥，快进来！"
妹妹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带着某种不属于人类的空灵回响。李教授的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颤抖的光痕，最终定格在一道狭窄的石缝上——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阶梯两侧的岩壁上镶嵌着发光的晶体，形成一条幽蓝色的光带。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
石阶不断向下盘旋，空气逐渐变得潮湿而古老。李教授发现脚下的台阶并非人工开凿，而是某种巨大生物的爪痕——每一级台阶上都留有清晰的五趾印记，边缘覆盖着细密的鳞状纹路。更诡异的是，随着深入，他耳边开始响起窃窃私语，那些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脑海中浮现：
"商王武丁用三百奴隶祭祀时，我们在祭坛下救走了最后一个会写甲骨文的巫..."
"始皇帝焚书那夜，我们叼着竹简逃进了骊山陵..."
"安史之乱中，我们驮着杜甫渡过冰冷的渭河..."
阶梯尽头豁然开朗。李教授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泊边缘，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洞顶数以千计的钟乳石——每根钟乳石下端都悬挂着一只沉睡的狌狌，它们的皮毛在幽蓝的晶体光芒中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湖心石台上，妹妹正跪坐在那里，白发如瀑般垂落。她面前摊开的日记本无风自动，书页快速翻动间，李教授看到了自己的一生：童年弄丢妹妹的悔恨，成为考古学家的执着，甚至包括他从未对人提起的——在三星堆遗址偷偷藏起过一片玉璋残片的秘密。
"小芸..."李教授的声音哽咽，"这些年你..."
妹妹抬起头，她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狌狌特有的琥珀色竖瞳："我们没有偷走记忆，哥。我们只是...保存它们。"她指向湖面，"看。"
平静的湖面突然泛起涟漪，水下浮现出无数画面：
——新石器时代的先民围着篝火舞蹈，一个耳尖雪白的狌狌蹲在阴影里，用爪子在地上刻画符号；——殷商祭司将龟甲扔进火中，而神庙梁柱上倒挂着的狌狌，正将龟甲上的裂纹拓印在自己的皮毛上；——唐朝诗人在酒醉后写下"此情可待成追忆"，窗外树梢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他...
"人类总是选择遗忘。"妹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我们，记住了所有被你们抛弃的过去。"
洞顶突然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响。李教授抬头看见无数碎石坠落，而在塌陷的岩层后面——露出了一棵巨大的青铜神树，其造型与三星堆出土的文物一模一样，只是规模要大上十倍不止。神树的枝条穿透岩层伸向四面八方，每根枝桠末端都悬挂着水滴状的青铜器，里面封存着流动的光影。
"这是..."
"记忆的源头。"妹妹起身，白发无风自动，"最早的那只狌狌，就是在这棵树下获得了窥见过去的能力。"
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剧烈摇晃。湖水沸腾般翻涌，无数记忆的画面从水底喷涌而出，在空中交织成璀璨的光带。李教授看见队员们正惊慌失措地寻找自己，而溶洞入口处，小林手中的胶片相机突然自动曝光，拍下了悬浮在空中的奇异光纹——那构图，赫然与青铜神树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时间到了。"妹妹的指尖轻轻触碰李教授的额头，"回去吧，哥。但记住..."
她的声音渐渐消散在轰鸣中：
"当你在博物馆看到青铜器上的饕餮纹时，那其实是我们哭泣的眼睛..."
三个月后，李教授在病床上醒来。
而更令人不解的是，当考古队试图再次定位那个溶洞时，整个秦岭山脉的卫星地图上，那片区域竟然变成了一片空白——就像被某种力量，从人类的集体记忆中彻底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