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首歌

印象中，父亲总是很乐观，勤扒苦做，用并不伟岸的身躯抚养5个子女，再苦再累从未听他抱怨过。他只是一天天衰老，但时时刻刻为子女着想，从未改变。2018年他已经病重，躺在床上，我们为他换洗衣服，他很自责地说:不该麻烦你们的！他都这样了，在子女面前居然显得生疏客气。那时候只是经历着一些需要完成的事情，沒有悲伤，只有一份责任和劳累，随着时间推移才感觉到父亲已离我远去，有些细节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悲伤也突然袭来，让人泪目。有一次回家看望他，他破天荒说没有力气，不能从屋外走进去，那一刻我意识到他已经很苍老，岁月无多。

17年父亲也病重一次，那时候天气很热，他总是高烧。这是感染性疾病，于是就在家里给他输液，输了几天仍然发烧。然后换成当时最好的抗生素亚安培南，我每天下午下班之后带着药去给他输液。病情最重的时候我们把他和一张小床抬到宽大的堂屋预备后事了，为他守夜。他开始说胡话，说外面窗户上有两个人要进来，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白衣，难道黑白无常是真的？父亲的辈份很高，有很多晚辈来守夜。三哥晚上放一张躺椅挨着父亲的床，白天太过劳累，很快在躺椅上睡着了，他梦魇了，在梦里有两个人怒斥他挡着道了，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他感觉全身无力似大病过后。因为害怕换了老大接着守夜，那一夜父亲并未离开。随后父亲退烧了病情好转，又把他抬回卧房。输液输了十几天准备停药，他望着输液架没说话，老大问他，还要不要输液？他有些为难说随便你们安排。晚上我继续为他输液，前后共输液3周，他病情全好了，又可以下床了，可以正常吃饭行走了。我认真问他是否真的看到黑白无常，他回答说不记得了。

父亲又平安过了一年，18年再次病重，他已经90+岁了，这次病情不再好转。临终前几个儿媳守在他身边，他剧烈抖动表情有些害怕。外甥女握着他的手嘱咐他不要害怕！凌晨三点我接到电话，父亲过世了。随后请了道场，道士打着锣鼓，唱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词。有一个环节:解结。道士用黑色布带打活结，一头自己拿着，一头丢给跪着的孝子孝孙，活结一拉就开了。寓意解开一切恩怨情仇、世俗牵挂，逝者轻装往世。那瞬间我很恍惚，从此以后，我没有父亲了！

从不做梦的我，居然很多次梦到父亲踟蹰前行，他就象一首歌，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