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的亲生父亲因救男人而死,这么多年他无怨无悔担负起这个家庭的责任,如今我只想喊他一声:爸!

情感 01-03 阅读:0 评论:0

(本文以第一人称撰写,故事由原型人物同意后发表,部分情节虚构演绎,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桥上车水马龙,桥下河水滚滚,喧嚣热闹的城市恰恰与我孤独的内心形成鲜明对比。

每次回老家,我都会站在桥头看一看,尤其是育河边那颗老柳树,它就像一块写满沧桑的老墓碑,向人们昭示着墓主人曾经的“丰功伟绩”,而下树下面埋葬着我的亲生父亲董廷育。

“好久没来看您了,儿子不孝。”

我确实不孝,高考结束后便很少回家,能做到一年一次算是极限。为此,母亲曾多次抱怨过,而我依旧我行我素。

自从父亲走后,这个家就失去了重心,变得风雨飘摇,每个人都没有安全感,那个男人的出现,更是差点让它土崩瓦解。

1

“又想你爸了?”

继父的声音终结了我的思绪,侧身望去,他清瘦的身形映入眼帘,头发比去年更白了些。

“不是说了嘛,我自己回家,每次都不听劝。”

我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年过花甲的老头,脾气依然这么倔。

“我不来?我不来,你妈能饶得了我?唠叨个没完没了。”

说罢,不由分说地抢过我手中的行李箱,自顾自朝前走去。

“怎么,活了一辈子,还不习惯我妈唠叨呢?”

我调侃他,他没有回答,而是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眼前这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是我的继父,他叫张德旺。很难想象,年轻时他可以轻松抱起两百多斤麻袋,如今的身影还没有我的行李箱大。

我的老家离黄河并不算远,骑自行车大概1个多小时,很偏,也很穷。

村子周边有一条几十米米宽的小河,它联通着一条稍大一点的河道,进而联通到黄河。

说它是河,因为它有个名字叫“弃河”,按体量来说,它充其量是个水沟。

每年汛期到来,上游的闸口便会开放,汛期退去,闸口又会关闭,就像是黄河的专用“下水道”。这就导致我们村旱季时旱死,涝期时涝死,严重影响了庄稼的收成。

2

1990年,为了改变这种旱涝不保收的局面,经政府研究决定开始“扒河运动”(就是挖河道),要把原有的河道拓宽,形成一个良好的水循环体系。

扒河的时机有讲究,春夏秋三季不能作业,只有冬季才能开挖,因为只有冬季没有汛期,也不需要灌溉,最主要的是没有农活,大家都闲在家里。

由于没有先进的工程机械,扒河只能靠人工,这些人工当然是来自弃河周边的几个村子,每家每户至少出一位壮劳力。

同时,扒河没有任何工资和补贴,还要自带工具和干粮,毕竟弃河整理好了,受惠的是自己。

记得刚刚开挖不久,妈妈带我和妹妹去河边看热闹,场景十分震撼。

几千个人头在河道里此起彼伏,有的搬石头,有的拉平车,有的挥锤头,有的挖土方。

虽是冬季,大部分人上身只穿单衣,甚至还有许多打着赤膊。他们浑身热气腾腾,以至于人群上方云气缭绕、雾气昭昭。

3岁的妹妹指着前方高喊“爸爸”,母亲在一旁随声附和重复着“看见了,看见了”,还煞有介事地挥挥手,而10岁的我眯起眼睛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1994年春节,经过三个冬天的奋战,“扒河运动”接近尾声。为此,政府号召找大家为新河道起一个名字,宣示着“弃河”即将成为过往。

2月7日,是寒假的最后一天,我早早起床开始补寒假作业。

与往常一样,父扛着锄头出门,临行前调皮地眨了眨眼,我知道父亲回来时又会偷偷给我带煮鸡蛋,心里也乐开了花。

中午时分,母亲正在忙活做饭,邻居王大娘火急火燎地赶到我家。只见她在母亲耳边低语了几句,母亲脸色瞬间煞白,手里的锅铲掉进锅里,发出“叮当”一声。

“儿啊,看好妹妹,哪里都不许去。”

话没说完,母亲撒腿往外跑,身上的围裙迎风乱摆呼呼作响。

再次见到母亲时,她变了样子,眼窝凹陷满眼血丝,用可怖的语气告诉我:“你爸没了!”

父亲是在勘察河道时遇险的,在河边的老柳树旁。

按照图纸的要求,那棵老柳树的位置模棱两可,介于可除可不除的地方。父亲觉得它有历史感,挖掉实在是浪费,便与领导商量后留下了。

几人一起勘验河道,走到柳树旁歇脚,却不想遇到了塌陷。在危难关头,父亲用力推开了身旁人,自己掉了下去。

被推开的人受了重伤,命却保住了,父亲掉进了倒漏斗形的塌陷区,连尸体都没找到。

葬礼办得很隆重,附近村子的人来了不少,原本不大的院子里三层外三层塞得满满当当。

我们娘仨披麻戴孝跪在一旁,看着父亲慈祥的照片,心里五味杂陈,泪水根本控制不住,任凭它流着,人生第一次对死亡有了直面的定义。

副镇长发表了讲话,称赞“董廷育同志”是伟大的英雄,是大公无私的楷模,还把“弃河”改成了“育河”,纪念父亲的同时也象征着延绵不绝。

葬礼过后没多久,就当我们日渐平静的时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3

那天一大早我去上学,便看见门外跪着一人,我与母亲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妹妹也探头探脑好奇张望。

“嫂子,我是张德旺,廷育哥救了我的命。”

那人自报家门,母亲听后大发雷霆,张嘴破口大骂,而男人无动于衷。母亲见状更加疯狂,冲上前去又打又抓,脸上不多会便道道红印清晰可见,可他依然纹丝不动。

见母亲生气,我与妹妹捡起一旁的小石头打他,那人只是低着头,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之后的日子里他每天都来,被我们打骂过后又自行离去,渐渐地我们都习以为常了。母亲说,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

天气转暖,地里的活计多了起来。以前父亲在的时候还好说,他是个能干也会干的人,基本上不需要母亲操心。现在父亲不在了,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母亲一个人身上。

一个家庭失去了男人便没了顶梁柱,一个女人没了男人就失去了依靠,父亲的死之于母亲和这个家庭,好似整个天塌下来了。

那段时间不好过,母亲表面上不说什么,可每天都会去河边的老柳树旁坐一坐,夜里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到早上起床做饭,她的枕头一定湿漉漉的。

麦苗齐膝的时候张德旺不见了,我们全家人总算松了口气,生活再次回归平静,我和妹妹去上学,母亲则扛着锄头早出晚归。

那天我和妹妹在写作业,厨房里飘来焦糊味。母亲是个利索人,做菜也是一把好手,如今把菜做糊了,这还是头一遭。

我和妹妹冲到厨房门口,母亲望着我俩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俩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

显然,母亲心里装着事情,换做以前,她肯定不会和我说什么,可那天她却把事情的原委和我说了一遍,那一刻我觉的自己长大了。

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很大“离奇”的事,我们都知道麦子的拔节期不仅需要除草,也需要施肥、浇水。按照往年的经验,父母怎么说也要忙活一阵子,更别说现在只有母亲一人劳作。

母亲发现今年的麦子格外“省心”,不仅草不多,还有人给浇了水,甚至连化肥都快施完了。如今麦苗长势格外旺盛,连隔壁王大娘都说我家的麦子今年比往年好了许多。

那天夜里月光如炬,我们娘仨壮着胆子偷偷来到买地,借着月光,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影在地里忙碌着,我和妹妹吓得赶紧藏在母亲身后。

当母亲打开手电筒时,那人明显吓了一跳,抬起胳膊挡住了耀眼的光,手里的化肥哗啦哗啦掉落在麦苗上。

那人是张德旺,自此天气转暖后便不见了的张德旺,他经常晚上偷摸地帮我们家拾掇庄稼。

母亲一言不发,拉起我俩的小手转身就走,一路上哭个不停。

长大后我问过母亲那晚为什么哭,她说因为她突然想起了父亲对她的好,有个好男人是多么重要。

之后的日子张德旺经常来我们家,每次都是大包小包带很多东西,吃的用的都有,尤其是一些小孩子爱吃的零食,把妹妹哄得乐开了花。

邻居们对此也习以为常,认为张德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只当他是来报恩。

母亲没说什么,默许了他的行为。我告诉妹妹他是坏人,可妹妹只用力点点头,嘴里塞得满满的。

有了张德旺的帮忙,我们家的日子回到了以往,夏收秋收都很顺利,收成也都不错。

4

不知不觉又到了秋末,那天张德旺带来了些厚衣物,明显感到他行色匆忙,没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不多会,我们家门口“热闹”起来。

大门口,一群人围着一位老太太,身边蹲着一个男人,他在不停地揪头发,那人正是张德旺。

“大家评评理,我们家德旺整天往她家跑,她一个寡妇也不说什么,怎么好意思?”

见母亲来了,老太太嚷嚷地声音更大了。

母亲没说话,邻居王大娘先开口了:“老太太,她男人可是为了救你儿子才没的,你讲不讲理?”

周边的邻居也附和着,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

“谁说是为了救我儿子,谁看见了?”

此话一出,周边的邻居不乐意了,一边倒地指着她骂,说她忘恩负义、不知好歹,不讲道理、泼皮无赖。

“娘,你别说了。”

张德旺也听不下去了,赶紧制止自己的娘。

“就算是她男人救的,难道我们家德旺也要搭进去不成?”

老太太自知犯了众怒,连忙改口。

“家里顾不上不说,天天往这边跑,连说好的儿媳妇都跑了,三十好几的人了,这叫什么事儿?”

“娘......”

张德旺还要说什么,老太太也不给他机会。

“你有能耐给我找个儿媳妇,以后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我要娶她。”

张德旺说完后全场的人都愣住了,因为他正指着的人正是我的母亲。

“你走吧,以后也别来了,救人是廷育自己的决定,没指望任何人报答。”

母亲只说了一句话,然后把那包衣物丢出去,从里面反锁了闷,蹲在地上掩面痛哭。

之后的日子张德旺确实没再出现过,只是门口偶尔会出现一些物品,像是在告诉我们他没有离开。

5

第二年夏天中考结束,我没能考上心仪已久的中专,打算结束学业回家帮母亲。母亲坚决反对,她认为我应该去读高中,以后有机会考大学,才能走出这个穷地方。

其实我也想过读高中考大学,但家里的情况摆在那里,我只想留在她身边,不想她受太多的苦,所以无论母亲怎么劝说,我依旧没改变想法。

眼看高中就要开学了,母亲知道我意已决就没再说什么,但消失已久的张德旺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硬生生把我的人生道路转了个弯。

从我家到县城要走十多里的土路,然后坐半个小时公交车,一路上张德旺都把我的手握得死死的,任凭我打他骂他,他就是不松手。

就这样,他硬生生把我拖到了县育才高中的校长室。

“叔,就是这个娃,轴得很。”

“行,交给我吧。”

张德旺的叔是育才高中的校长,那里封闭式管理,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而一个月足够我爱上这里,这一待就是三年。

三年的时间让我对张德旺有了很大改观,虽说并不经常见面,但从母亲对他的态度来看,已经没有了怨恨,年幼的妹妹也似乎把他当成了父亲。

说心里话,我也很感激张德旺,是他在我自以为是的年纪不顾一切地纠正我,是他的坚持才让我有了更精彩的人生,但感激归感激,并不意味着所有事情我都毫不介意。

三年高中生活我过得很充实,成绩一直保持领先,校长和老师对我寄予了很高的期待。

高考结束后,我满怀信心地告诉母亲肯定能考上大学,母亲喜极而泣。

母亲说她想和张德旺一起过日子,她想开始新的生活,这个家也应该有个男人了。

我没有反对,但心里隐藏这不满,因为一旦他们结了婚,也意味着父亲将被彻底“抛弃”。

参加完母亲和张德旺的婚礼,我的录取通知书也到了,一所省内知名高校,我成了我们村那年唯一的大学生。

大学前两年母亲偶尔给我打电话,说着一些家长里短,话里话外夹杂着张德旺对她不错,嘘寒问暖的同时也催促着我抽时间回家看看,我只以太忙搪塞过去。

6

一晃眼20多年过去了,我和妹妹都是研究生毕业,分别在不同的城市工作、安家,也有了自己的生活。

期间我们兄妹俩多次想要接老人家到城里享享福,但都被拒绝了,说是离不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理由,只是不想给我们添负担罢了。

如今,老家县城发展很快,原本的村子有些拆迁了,不愿拆迁的也成了城中村,条件比以前好多了。

我们家没有拆迁,张德旺说母亲不让,怕我和妹妹回来后没了以前的样子。张德旺也说住不惯楼房,还是小院子住着舒服,看着熟悉的家,总觉得自己很幸福。

刚进家门,妹妹的电话就打来了:“哥,你回家了吗?”

“我刚到,你可算得真准,你什么时候到?”

每年的今天我们都会回家,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大概是没空回来了吧,我故意打开了免提。

“哥,我临时有事回不去了。”

果然,我还是了解妹妹的。

“张玲玲,你不会忘了今天什么日子了吧?”

“哥,真的有急事,你和爸解释一下,就这样哈。”说着她就要挂电话,“哦,对了,哥,别忘了替我给妈上柱香。”

挂掉电话,我无奈地看了看张德旺。

其实不用我解释,妹妹的话他都听到了,也只是慈祥地笑了笑,他和母亲太宠爱这个女儿了。

其实母亲早在我大三那年就去世了,肝癌晚期。

母亲临走前和我说过,她这一辈有两个男人疼她,又有一双优秀的儿女,她很知足,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给张德旺生下个一儿半女。

母亲去世后,妹妹的名字就从董玲玲改成了张玲玲,后来找了个对象也姓张,算是全了母亲的心愿。

给母亲上完了香,张德旺已经泪眼婆娑,手上的毛巾不停擦拭着母亲的遗像,嘴上念叨着:“好好好,唠叨个没完,我这就去做饭,放心吧,饿不着孩子。”

看着他往外走去的背影,我忍不住潸然泪下,散步并作两步追上去,双手扶着他的肩膀说:“爸,您歇会儿吧,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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